“一开始的日子真好。虽然活计多,住得比家中舒服,吃得饱,偶尔月末还有碎银可拿。没有那烦人的妹妹弟弟,身边的小姊妹热热闹闹的,虽有争执,但大抵平和。”
“只要你做事认真些,便一定不会挨打。”
“我总想,这样的生活,过一辈子也不嫌多。”
“她们便笑我目光短浅。”玉罔忽而仰起头,绽出一个灿烂的笑。
罗艽只皱眉道:“你说的这些,与这具尸体……又有什么干系?”
“小蕉姑娘……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那段日子可真好呀。”玉罔垂下眸,全然听不见罗艽话似的,只自顾自说着。
罗艽却越听越心惊。
她的心底,生出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副只顾着自己絮絮叨叨的模样,竟让罗艽一个激灵地想到了彼时三清山上,那看了日出便要彻底离去的徐良娣!
大抵是忆起当时境遇,此刻的罗艽也有些无措。
她不知这麻袋里的尸体从何而来、不知玉罔要说些什么,也不知这冬狩、这山间将发生什么……
更不知自己是否有能力阻止。
而与罗艽的惊慌全然不同,玉罔简直气定神闲到了极致。
玉罔细心地摆正尸体头颈,抬手描摹其眉目,忽而抬眼,看向罗艽,笑问:“很像吧?”
这笑容看得罗艽呼吸一滞。
她以为自己识人许多,像玉罔这样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该看得很明白才是。
可此刻,罗艽只觉得惊惧。
“小蕉姑娘,不用担心。”似是看出她所想,玉罔又道,“这是日前,我从地牢死囚之中换来的尸体。至于这面貌,也不过易容。我的技法并不好,但此刻也算够用。”
罗艽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小蕉姑娘,且听我说吧。”玉罔撅起嘴来,好像有点儿无奈,“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罗艽皱着眉,终究没有打断。
“彼时在浣衣局,我们为所有皇亲贵戚洗衣,偶尔事务杂乱繁多,也非全然相安无事;偶有疏忽,偶有争吵,但大体不错。直到后来……敬鸾宫的公公找上门来。”
“公公说,太子的衣物之中,少了一枚金丝白玉佩。那是昭映皇后留给小太子的,是前朝最顶天的、最了不得的无价之宝。”
“彼时周婺也不过十四五岁,他丢了这玉佩,心里也怕得很。面对陛下的追问,他一下说是在御花园丢的,一下说是后山池塘丢的、一下说是御道……公公便差所有宫人去找,皆无果。”
“然而,太子殿下最后敲板,说这玉佩……是被浣衣局的人私吞了。”
“于是彼时,五十道荆条,苏嬷嬷一命呜呼。”
“而苏嬷嬷死了,便轮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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