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她放回书册,灭了满屋烛火,行至屋外,见四下仍然无人,便趁着月色,离开皇宫。
从清都到风仪门,路程不算太远。
罗艽踩着林叶,脚下风簌簌。
她想起从前,刚离开三清山的那段时间,她也常常披着月色,于林间穿行。
她很享受这种逆风而行的感觉,仿若云动我不动,月与我俱东。
刚下山的罗艽一战成名,其一胜在力度强劲,其二胜在身法极快——简单而言,就是快、狠、准。是故,以进为退、以攻为守就是她最大的策略。
彼时,她没什么朋友,与谁都是不打不相识的状态;好不容易途中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兰芥州小尼姑,对方最后却死于非命。
碰上漠江城那些人的时候,罗艽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挚友。
但最后……
罢了,罢了。罗艽心道:漠江城叛乱的那些年确已不堪回首,可好歹与她初下山的那段时日无甚关系。
彼时初入江湖,处处都觉着新奇。兜里没什么银两,却还总觉得潇洒恣意。
说不怀念是假的。
可那时的人与物,早就都湮灭在如梭的岁月里,难以重拾了。
直至子时,月悬中天,罗艽才进了风仪门地界。
好歹在风仪藏典阁苦读了两个月的书,方才又在周空的木屋里重读了那不是乐谱胜似乐谱的典籍,稍受了些点拨——
是以,罗艽第二次进入叶青洲的幻境时,明显比之前自如许多。
罗艽再次在那幻境的床上转醒。
目之所及皆是雪白,竟让罗艽有些晃神,以为自己身临雪原。
她坐起身,才发现这床榻比她想象得……实在要气派太多。
床榻足足有十尺宽,呈圆形,大得像个小戏台;素色的绫罗锦被,都绸缎似的光亮,被随意丢在一旁,像是无人打理。
抬眼处,玲珑床帏、轻罗幔帐覆盖在床侧,隐约落着鎏金暗纹;床榻最末,摆着一只淡粉色的清荷香炉,此刻正盈盈透着幽香。
珠帘末端挂着几个小铃铛,随罗艽翻身下床,铃铛撞着风,叮当作响。
四周静悄悄,并没有人。
只天顶悬着一盏琉璃灯。
罗艽站去地上,发现自己的整体状况也有所好转。
犹记上一次来这幻境,她四肢无力,随意说句话都像有利刃割着喉口,可此时,她耳清目明、手脚轻快,在屋中随意走动着,不曾觉着任何不适。
更让罗艽吃惊的是她的左腕肌肤。
记忆中覆着藤蔓似的蛊文的手腕,此时此刻居然光洁如初。
一百年前,她曾中过一种蛊毒,名为‘金缕衣’,是漠江城城主陆离辛的拿手绝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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