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老板娘很年轻,刚嫁做人妇没几年,儿子才几个月,是个夜哭郎,整天抱在怀里不撒手,店里的大事小情都是老板张罗,他们也没跟老板娘打过几次照面,偶然碰见,她都避之唯恐不及,赶紧逃开。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就在他们吃完饭,把碗筷洗好的时候,陈确铮走到他们面前,递给他们一绺长发。
“拿着,应该够用了。”
“你这是哪儿来的?”医疗队几人面面相觑,不可思议。
“你们刚刚吃饭说的话我听到了,就跑去跟客栈老板说了我们的困难,他二话不说就上楼没一会儿就下来了,把头发给了我。”
“湖南的老百姓真是太善良了,女儿家都特别爱惜头发的,真是要谢谢他们!”
徐行敏医官和两个男护士把三张条凳摆在房檐下,在条凳前面点起火堆,从针线包里拿出缝衣针,在火上来回烧了几次,拿出用酒精清洗好的头发,拈出一根穿进针眼,然后让同学们挨个坐在长凳上,胡承荫首当其冲,被陈确铮按在凳子上,一条腿架起来,脱掉袜子。
“不会很疼吧?”胡承荫有点紧张。
“放心,一点也不疼,放轻松,不要动。”
脚踩在凳面上,徐行敏医官单膝跪在地上,脸距离胡承荫的脚非常近。胡承荫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整日行军,脚上出汗,味道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徐医官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他小心地把针尖穿入水泡,又在另一头穿出去,然后把头发从针孔中抽出,庄重的神色宛如在做一台高精尖的外科手术,他的手这样一进一出,一根长发就留在了水泡之中,神奇的是,水泡里的微黄的水顺着发丝流了出来,很快鼓溜溜的水泡就变得扁平了。
“这根头发不要抽出,以后你走路再磨到这个地方,新生的组织液就会继续顺着这个孔流出,就不会再生新的血泡了,用这种方法就避免破坏水泡上的皮肤组织,引发感染。”
“这招真是绝了!徐医官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没办法,都是给逼出来的,这种办法教材上肯定是不会写的!”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之后就成了流水线作业,三人一起操作,很快就处理了大家的水泡问题。
到底是年轻,说是死也不出去了,要在客栈里躺到地老天荒,可脚被治好之后,都跃跃欲试想出去逛逛,于是晚饭之后都跑出去瞎逛,郊外田间的油菜花开得正好,大家在田埂之间散步,体验难得的乡间快乐。
贺础安、陈确铮、胡承荫三人却没有出去。
贺础安抓紧时间给楚青恬写信,贺础安身材高瘦,平素缺少运动,每日的几十里赶路就耗尽了他的精力,答应梁绪衡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兑现,这日他终于摊开本子开始给梁绪衡写信,那本子是他出发前在长沙早早买下的,想着记满正正一本送给梁绪衡,就郑重在本子的扉页上写了“送给青恬础安赠”。说是写信其实就像是日记,贺础安忠实记下每日见闻,事无巨细,不曾遗漏,他想把他的所见所闻所感都告诉梁绪衡。
胡承荫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穿自己那双皮鞋了,就因为嫌草鞋难看没有听陈确铮的劝买几双,偏偏想买的时候没有了,胡承荫看着陈确铮,此刻他正在打坐,整个人在床上闭目坐定,一动不动,胡承荫不敢打扰,只好一会儿望天,一会儿抠脚,谁知道陈确铮此时睁开了眼睛。
“鞋我可以送你一双。”
“不用我,我买就行,多少钱?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你的草鞋啊!”
“十分简单的推理,你脚上的血泡比谁的都大。”
“嘁,大丈夫不穿嗟来之鞋!”
“众所周知,商品的价值都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草鞋店老板的家里有好几百双草鞋,但顾客不买他家的草鞋,也可以买别人家的草鞋,但是现在你找不到卖草鞋的店,整个步行团也只有我可以卖给你草鞋,贺础安倒是有多的一双,但他自己也要穿。我现在把草鞋卖给你,是舍弃了我自己的利益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你倒是说说,我这双草鞋要卖你多少钱?”
“你咋那么多歪理?我还不掏钱了呢!草鞋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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