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讲故事,只要你想听,她就能把白纸黑字讲出花儿来。
别的话本娘子大多都是靠着生记硬背的套话拆解,苏芽却不仅自有见解、旁征博引,而且她还特别会调动女眷们的心思,常常只需深入浅出地剖析一个例子一条思路,然后带着佩服的笑意鼓励地看着人,对方便常觉得自己灵感打开来,再结合身边事例,那简直就是信息漫天,成就感爆棚。
就凭着这份本事,粉墨翻飞的戏班子都抵不上苏芽的吸引力,戏台上的人唱念做打一番便要退场,苏芽卖话本子的生意却源远流长。
以有心算无心,现在的苏芽已经不仅是话本子送货届的讲读高手,还是淮安城八卦专家,同时还见证储存了一肚子的官官交易、官商交易内幕。
当然,这是個秘密,苏芽必须像个闷嘴葫芦一样,对这些秘辛绝口不提。
“苏葫芦”的今日送货十分顺利,连同颜氏绣的一叠丝帕荷包全部兜售一空,她回添荟书坊结算了工钱,又得了一个年底的利是封。
揣着银钱走在夕阳里,便觉着地上的青石板都分外好看了。
黄昏的风格外冷,苏芽却似浑然不觉,她脚步轻快,低头数着石板路上的石块,一路数到小桥的台阶上,心中正想着过节的安排,突然就觉得不对劲。
抬头看,三个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把桥头拦堵着,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苏芽眨眨眼睛,放眼四周一望,望不着别人。寒冬腊月的黄昏里,各家都要燃起炊烟,要除尘,要备年货,没人还在路上游荡。
这座小桥的位置还很偏僻,而且其中一侧隔着几丈远就是围墙,视野十分不好,真是一个拦路劫财的好地方。
苏芽立刻掉头准备离开,没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桥尾也上来了两个汉子拦住她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让我过去。”苏芽看起来很慌。
“呵!现在慌了?死丫头,你抢生意的时候怎么不慌?”来者不善。
“几位大哥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会跟你们抢生意呢?好汉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怎么没抢?我们在台上唱戏,你在台下兜售话本……唔唔!”一个小个子刚愤愤地嚷嚷了两句,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哦!几位是春兴戏班的吗?”
苏芽恍然大悟,她此时已被挤到桥栏边,一边说话一边往桥下看,这条水道细窄,平日也只能容两艘小船并行,冬日河水低浅,水面已经结起厚厚的冰,模糊地吞着夕阳的残光。
“几位春兴班的大哥,错怪我了,都是夫人小姐叫过去的,你们在台上唱戏,夫人们听得开心,我被小姐们拉得远远地讲书,声音也不大,怎么说都不影响伱们呀。”
苏芽看着来人闪烁的眼色、手上拎着的麻绳和胳膊上挂着的大披风,躲避的身子渐渐向桥外倾斜。
“死丫头口齿伶俐,就是不长记性,警告过你两次了还不改,这回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来人已经被说破了身份,索性不再隐藏,开始卷袖子。
“你们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你这么喜欢讲书,便去妓院里好好讲,可惜脸上这么大一块丑胎记,不然定能卖个好价钱。”
来人说着便涌上来,苏芽作势欲喊,当先一个人抬手就去捂苏芽的嘴,苏芽猛地向后折腰欲躲,伴着一声尖叫,她便越过桥栏摔落下去,在冰上一滚,滚进桥下看不见了。
“快下去找!”
带头的低骂一声,率先往桥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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