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人影,见他停步,极惶恐地道:“楼总管,主人叫我跟你走。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头也不回,机械般举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几步,蓬地一声,直直撞上了石壁。春幡在后面惊呼了声,连忙上来将他扶住。他摇摇晃晃站定,蓦地想起了什么,死死拉着春幡,恶狠狠道:“你记住,我是昆仑奴,要活命,你就得管我叫昆仑奴!”
少年吓得险些哭出来,连声道:“不要杀我啊,我还不想死!………………我记住了,我口风很紧的,你留我一条命吧。我无处可去,你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哪里我都跟你去。楼……………昆…………昆仑奴………………”
他将其一把放开,低低道:“走…………………”扭过身去,蹒跚拐了数步,越走越慢,终于停了下来。少年眼巴巴望着他,问又不敢问,瑟缩成一团。却见他摇摇头,极缓慢地道:“不,我还不能走…………………………再等几日,她若无事,我再………………………”突然伸手死死捂住了自己面容,号哭般嚎叫道:“魏东明啊魏东明,她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你犯哪门子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不惜面目全非,还不肯不把命丢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一切要到最后才真相大白,此后就没有解释了,而且恐怕还会更刺激诸位,到时候再一下子调头。我不能剧透,为了我行文的顺畅,也不会改变固有情节。要砸砖的尽管砸,俺不管了,否则没法写了。看到最后,大家就明白了。这几日千万多多包涵,在下拜谢!
淡墨浅晕,浓墨渲染,未几,拳石竖立,偃仰对卧。春幡点头道:“看出来了,神女画的是石头!”
楚楚没好气地拿笔杆敲了他的脑门,道:“对,你真是聪明。这个呀,就是这里最臭最硬的一块石头!”越想越气,一个不小心,一点墨汁滴到了纸上。她皱了皱眉头,跟上去寥寥数笔,便有杂树丛生。春幡凑过去看,眨巴了眼道:“这个我懂,杂树谓之小人峥嵘。”
楚楚不觉有些讶然,笑道:“你还真懂些门道呢,都是谁教的呀?你爹,还是你娘?”
春幡摇摇头,揉着衣角轻声道:“我没见过他们,我从小就被送进宫来了,他们说我是捡来的。不过,宫里也很好啊,吃得饱,住得暖,就是记不住功课的时候,难免要挨楼………………………”突然掩住了嘴,面色都呈雪白,紧张地盯着楚楚。
楚楚轻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道:“挨了楼闰的板子,是也不是?这个人可真狠,这么小的孩子,他也舍得下手。”
春幡大力摇头,道:“不是,楼总管打得再凶,也是为了你好。不过,别人都不知道他的苦心。长乐宫中,但凡长得比较标致的哥哥,都挨过他的板子,可若是好端端的人,就要送入慕纱王府去了。”
突听有人轻笑道:“这个奴才倒是口齿伶俐,难怪得了你的喜欢。”珊瑚帘无风自开,一个修长身形着一身落花流水纹双面素锦,缓缓踱步进来,身上如笼月华,风神锍秀,清冷的双眸在春幡面上一转,后者几乎面无人色。
楚楚咬牙道:“说了不准你进来,你怎么又来了?”伸手将春幡揽入怀中,道:“可怜见的孩子,你莫要吓着他了。人总有两面,楼闰纵然利欲熏心,未必对每个人都是坏的。这孩子记着他的好,也没什么不是。”
容华笑道:“是了,对了你的脾胃,自然没什么不是。也不知你瞧上了他哪一点,找不到他,差点要将这地宫翻过来。本想叫他出宫去办点事,被你这么一搅,便不成了。”眼底有极锐利的光芒,在春幡面上一转而逝。后者满面惧色,死死攥着楚楚的衣襟,恨不能将头埋在里面。
楚楚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找你的碴,你倒先计较起我来了?这个孩子我要了,我就喜欢他有什么说什么,不跟他们似的,几乎跟应声虫没什么区别。你若是再吓他,看我不仔细你的皮!”
容华连连作揖道:“小生不敢!小生不敢!娘子再将为夫锁在门外,跪在那个劳什子上面,这里子面子,可全要丢光了。”
楚楚噗嗤一笑,叉了腰道:“那是搓衣板,专门对付不听话的男人的。姑娘我嫁了你一个人,已经是太吃亏了,自然非做河东狮不可。搓衣板算小意思,其他的好玩意还多得是呢。”轻乜了他一眼,低声道:“若不是你好没臊的…………………再说了,你哪里又跪了多久了,还不是三下两下便爬回来了?”面上一红,咬着樱唇,别过头去。
容华哎哟了声道:“娘子怪错为夫了,我已将他轰出去了,他偏要听壁角,为夫一心不能两用,又如何处置于他?”点点头道:“你若是实在不喜他那个蠢笨样子,杀了他也便是了。”
春幡在楚楚怀中猛然颤抖了下,楚楚有些讶异地在他后背轻拍了几下,嗔道:“你是知道我最不喜杀人的,装模作样,给谁看来?那个昆仑奴虽然看着有点傻,毕竟是个老实人,就是太笨了,连避讳都不懂,不知道都给他听到了些什么…………………”菱唇被咬得红艳欲滴,面上几要透出水来。
容华看得心神一荡,伸手便欲去揽她,奈何她怀里春幡抱得死紧,见他看向他,浑身瑟缩,倒越发往她怀里挨得近了。他在她身边转了几圈,都不得其门而入,不觉有些懊恼。楚楚轻笑了数声,哼道:“娘说过,男人就该吃点教训,否则便要为所欲为。反正这些日子,你是甭指望了。”手松了开去,向春幡点点头,后者急急飞奔而出,仿佛有什么在他身后追赶着一般。
他脚下不歇,一路奔跑,穿过数道长廊,七拐八转,才绕到一个黑魆魆的屋子里。他在门上使劲推了几把,门内毫无声息。他急得险些哭出来,拍了门叫道:“楼…………………昆仑奴,昆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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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人影一闪,一个黑壮的身形显现出来,见他形状,一把握住他瘦小的肩膀,紧张地盯着他。后者大松了口气,旋即明白过来,翻了个白眼道:“她会有什么事?主人将她捧在手里,连我都竟然放过了,哪里是要害她的样子?昆仑奴,主人残忍得很,虽然现在不杀我们,未必将来不会动手。我们早些走吧,回你的家乡去,好不好?”
一个黑影突然在半空中一掠而过,魏东明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已经跃起,一把将其抄到手中,竟是一只昆虫,样子有些像黑蝉,展开的薄翼上,密密麻麻都是扭曲的字符。魏冬明一掌将其击碎,碾得粉碎。春幡摇头道:“这些寒霜王朝的信蝉,一只死了,又会飞来一只,难道你杀得完吗?真有事来了,你也挡不住。”
魏东明抿着嘴,将昆虫尸体逐一清扫到一边。他做得异常认真,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春幡叹气道:“我也看出来了,她在这里一日,你便要等在这里一天,直到主子按捺不住,砍了你的脑袋为止。连我都明白,他这是逼你走呢。主子从来心狠,就算有神女拦着,以他的手段,要神不知鬼不觉除去我们,也不是难事。”
魏东明蓦地抬头看他,春幡将头摇得宛如拨浪鼓,道:“我是你捡来的,你若不走,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你对我说过,乌戈有天下最美的胭脂湖,有白玉砌成的法源寺,有数不清的葡萄园,有延绵百里的皑皑雪峰…………………你说,我们有回去的那天吗?”
透过褐色的晶片,那双明澄的眸中发出越来越绚丽的光来。他缓缓伸出手来,合住了春幡小小的手掌,重重点了点头。后者却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悻然道:“捡不捡得回这条命,还未可知呢。”
话音刚落,突听空中响起无声铜铃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至。两人都吓了一大跳,魏东明警惕地四下张望,春幡摸摸头道:“难道敌人到处都是吗,怎么哪里的警铃都在响?”突觉背上一痛,却是魏东明使劲连推了他几把,眼睛中满是忧色,不住向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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