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忍无可忍地用力拍着桌子,放声警告,随着君王少年一声“安静”,贵族们终于冷静下来,纷纷回到原座。茉理打开窗子,扑面而来的冷风伴着血腥味,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点燃了那双血色瞳珀。她微微阖眸,将燥热的冲动压下去,缓缓抬起眸子。
那是,熟悉的味道……
“别去。”一条拓麻抓住她的手臂,低声道。茉理起身的动作一顿,按住他的手腕,把他轻轻拉开。
“既然有目的而来,就没必要躲躲闪闪了。”她转过身,拾级而下,步行至导师面前。他的面色有些冷,隐在帽檐下犀利眼眸露出警惕来。面前这位陌生的血族少女,身上带着的竟不是完全的血族气息。他瞳孔蓦地缩小,那是熟悉的猎人气息。她的眼眸悄然蒙上一层单薄的金色,言语间似乎并非同一人。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她轻轻勾唇,无声地念出一个名字,“夜刈十牙。”
叁拾玖·异瞳
“黑主小姐,我本以为我们没有机会再见。”夜刈十牙两手抱臂,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夜晚扑面而来的穿堂风夹杂着丝丝血腥的味道,让人难受。他烦闷地摘下帽子,露出凌乱的黑发和几经沧桑的脸。坐在栏杆上的少女望着他,海藻般的黑发下精致的金色瞳眸染上点点笑意,微扬的唇角表明着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依然保持着平和的心情。但,不如说是看戏。她的怀里抱着银色的锁链,淡淡的幽蓝光芒自锁链中透体而出。
“夜刈,”她晃着腿,声音蓦地低沉几许,“我的确已经死去了。如今借着这个身体和你说话已实属不易,如果还要恢复到以前的局面恐怕无能为力。”
夜刈抬起眼,茉理模样的黑主月已经从栏杆上跳下来,眼底的金色逐渐被幽深的蓝色取代。她分明是在笑,面容上却已容纳了两种不同的神情,眼底骤然划过的是冰冷的嗜血神光。中年的猎人有一瞬间看不透她,下一刻她复又睁眼将蓝色自眼底压抑下去。
“你要答应我,不阻碍她的行动。”手中的锁链被重新缠绕在手腕上,眼底摇摆不定的色彩忽明忽暗,她蓦地低声催促道,“快些,要来不及了……”
夜刈张口迟疑几许,化作无言的叹息。他约莫猜到,这个反应应该是身体本能的排斥,否则寄体的灵魂不会这么快遭到反噬。
“我知道了。”
眼前的血族,是真正的一体双魂,而这个魂,却正是与之为宿敌的血猎者。黑主月勾了勾唇,眼底终于彻底地黯淡,恢复的幽蓝色映着朦胧的血光,她向眼前人微微作礼,便转身向相反方向的长廊走去,直到被黑暗完全地吞噬。
她循着气息向前走去,一头扎进了树林里,前方月色迷蒙,笼罩着无光的黑色建筑。它之名为,夜之寮。
她轻轻地穿过大门,狭窄的黑暗缝隙里披着黑袍的干瘦老人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那是极度的森冷注视,但是却没有携带任何恶意。茉理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了向前的脚步。夜之寮的内门并没有关好,露出一丝缝隙,这显然不是贵族们一贯的作风。她神色一凝,那血的气息正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而且已经切近。冰冷的白色月光落在地上,仿佛将要凝成冰霜,她每一步踏在地面上,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如此熟悉的气息啊……
扶梯上留下的血迹还未干涸,显然袭击者十分的嚣张,不如说是大摇大摆地进入夜之寮的。她再度加快了脚步,身体的反应已经让她有所猜测。前方的黑暗里,少女的瞳眸染上纯粹的血色,一如映入她眼眸的异瞳者。
她步子一瞬间僵硬了,而室内扶着血族少女坐在书桌上的少年歪了歪头,露出妖异的红蓝异瞳来,他的唇畔的尚残留着血迹,而少女昏睡着,衣襟上已经沾染了大片的血红,仿佛盛开的蔷薇。银白的月光穿过窗子落在地面上,少年仍穿着白色的学生制服,唇畔仍挂着谜一般的笑意。
“你来了,小茉理。”他的嗓音出乎意料的沙哑,与少年清冷的声线有所不同,他仿佛扔垃圾似的将血族少女扔在地上,望着她低低地笑出声来,“我还记得你的血的味道,和你的母亲一样迷人。”
这样的言辞,无意是挑衅。茉理低垂着眼,眼底的血色越发浓郁,她低垂着的指尖紧紧握成拳,收在袖子里。最后拂过发丝的,是风,完整的风。震动的窗子发出难以形容的挤压声,少年饶有兴趣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始终都没有任何的行动。她身上的力量疯狂地肆虐着,化作无形的疾风,将玻璃挤压直至破碎。酒杯炸裂的声响清脆地回荡在不算大的空间里,茉理眼底的血色蓦地褪去,仅剩下干净冰冷的蓝色。她指尖抓着胸口的衣襟,低低地喘息着,胸口的绞痛真实而难以抑制。眼前的少年仅一个眼神就使她躁动的血脉完全被抑制住了。眼前的地面投射出大片的阴影,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轻轻地触碰她的发旋。
“玖兰李土!”少女言语里压抑着愤怒。
“呵,你放心,我暂时不想对你做什么。”他掰过她的脸,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不过要是你妨碍我,我不介意让你失去一些东西。”
“毕竟不管是你,还是我亲爱的侄子,都不能真正地让我消失。”他拍拍袖子上无形的灰尘,勾起嘴角,站直身子。
门外的长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一条拓麻推开了门,茉理转身平静地注视着他。与此同时,她身畔站立的少年抬起含笑的双色眸,眼里却没有温度。一条拓麻微微一怔,默然垂下眼睑。
“茉理大人,枢找您有事。”
茉理微微抿唇,颔首道:“我知道了先失陪了,各位。”言毕独自离开了。
“大人。”他轻声唤道,带着询问的语气。
支葵千里轻轻俯身,将躺在地上的血族少女抱起来,露出獠牙来。他直视门口站立不动的一条拓麻,少年黯淡的眼眸分明隐藏着反对的情绪,但却无法言说。他咬住原先的伤口印痕,再度吸吮起来,化作明亮血色的眸压抑着疯狂,照亮了黑暗。血族少女的肤色近乎雪白,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体逐渐化成雪白的沙砾,落在地上。对于血族而言,死亡连躯壳也无法留下,唯有化作飞沙,回归土地。那即是,灰飞烟灭。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掬起一捧沙,映着月色的血瞳渐渐黯淡,露出原先的红蓝异色。细沙银亮,自指尖如流水匆匆流走,归于尘土。一条拓麻的面色有些发白,他仍是低着头,却抑制不住发颤的手臂。那到底,是他的同学,哪怕是最弱小的C级。察觉到他的异常,支葵冷笑一声,双腿交错坐在沙发上。
“恨就是背叛的开端。”
“您多虑了。”一条拓麻淡淡道。
“希望如此,毕竟刚才也是你,放走了我那不听话的女儿。”
“我遵循爷爷的意志,跟随在您的身边,但是也请您不要伤害支葵,还有……毕竟他们身上都流淌着与您相同的血脉。”
“如果一切顺利地话。”他单手捏起高脚杯,缓缓轻侧,将纯白的蔷薇染成芳华血色。一条拓麻知道,这是一个承诺。异瞳闪烁,支葵面无表情地饮着红酒,不知又在思索着什么。
肆拾·棋局
肆拾·棋盘
月色正安宁,弥漫着鲜血香气的空气混杂着枝叶清新的气味,多少失些沉重。月散落下迷蒙的银辉,映入纯粹的血色瞳孔。白色校服的少女从楼梯口跑出来,急急忙忙地掩上门去。她的胸口尚起伏不定,发丝散乱地掩着半张脸,显得有些慌乱。柔软的荆棘自身畔的土地上快速生长,将她包围着,随风徐徐地摇曳。她沿着墙角脱力地滑下去,双手环膝,将头埋在膝盖里。嗜血的效果迟迟没有散去,她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渴望。眼前弥漫着鲜血的红,一切都不那么清晰了。遥远的黑夜稀疏的星辰泛着淡淡的光芒,她蜷缩在深不可见的黑暗里,如同一团迷失方向的云。疲倦很快盘随着逐渐抽离的嗜血传递到四肢,每一根荆棘上逐渐生出锋锐的尖刺,白色的蔷薇花分布在荆棘藤上,将她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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