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上拿着的一盘花生糖放到张红果手上,小姑娘不知为何笑得特别开心,罗美娘自然不知道刚才由花生糖引发的一场矛盾,只当小姑娘爱吃糖,她往张红果嘴里塞了一块,便跟黄氏寒暄起来。
因着张大郎刚才的交代,黄氏脸上勉强有个笑容,看到小叔子两手都提满东西时,那笑容又真了不少。
又过一会儿,唐氏和张大福也过来了。唐氏见着心肝肉小儿子最高兴,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因为张大福板着一张脸不愿开口,她要给小儿子做脸,热情更甚。
许是因着罗美娘也在,公爹张大福面上虽还黑得跟木炭似的,却还强撑着脸面打了个招呼。
张玉寒学着亲爹的语气回了话,父子俩表情之淡然,态度之平静,绝都看不出几个月前还干过一架。
这俩人还愿意装个模样出来,屋里人都松一口气。
此时方才跑出去玩的拴柱也闻着味似的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喊二叔二婶,跟张玉寒要花生糖吃。
没分家之前,张玉寒就是个孩子王,带着侄子侄女上山下河套鸡摸鱼,叔侄关系极好。张玉寒不爱看他爹那张老脸,便把侄子抱在腿上,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眯眯道:“不是我做的,你找错人了。”
拴柱也不怕他,机灵道:“二婶的不就是二叔的吗,二叔你把我带回家去,你给我吃糖,我就给你做儿子。”
张玉寒噗嗤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大胖儿子。”
叔侄俩关系好,拴柱吃着罗美娘带来的花生糖,也知道二叔去了县里的事,就问张玉寒在私塾里干活做些什么,好不好玩。
他问出来,张玉寒也没敷衍。只他要面子,诸如打杂之事当然不会说,想了想去灶下顺了一根烧一半的木棍,又撕了一纸黄历,在背面唰唰唰写上拴柱的大名,写完笑道:“看,这阵子学的,二叔厉害不?”
“乖乖,你识字了?”好一会儿,唐氏才咂舌道。
“聂先生教的,我闲来无事也跟着学认一些,略识几个字罢了。”张玉寒露出一抹矜持的微笑。
许是事情太过突然,屋子里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样。张大福跟锯嘴葫芦似的闷不吭声了大半场,此时老脸上也是一幅被雷劈的震惊模样,倒是还稳得住没出声。
此时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录播光屏缓缓亮了起来。
罗美娘:“……”
她对着不知为何忽然看向她的张玉寒一笑,很是自然地把目光转移到那张黄纸上。
早在翻到包裹里有单独包起来的笔墨纸砚,张玉寒就跟她说过几句自己学了字的事,只是没见他亲手写字,罗美娘到底没什么感觉。
此时她也跟着感兴趣看了一眼。
罗美娘穿越之后就知道这个大庆朝不属于她知道的五千年历史中的任何一个朝代,感觉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
这边的官方文字有些像隶书,比罗美娘认得的各种繁体都更复杂些。
平心而论,张玉寒的字其实并不怎么好看。字形松散,还有些歪歪斜斜。
不过对于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子弟来说,也很让人另眼先看了。
唐氏惊讶过后喜得不得了:“咱们这村里,除了村长谁还识字。上回你堂伯还说想送孙子去学堂,这回你可是给老张家长脸了,是咱们村里第一个识字的人啊,看以后外头谁还敢说你不是。”
唐氏这一激动,就把罗美娘的大哥略过去了,说完想起什么,一拍脑门:“瞧我这嘴,都把他大舅哥给忘了,倒是对不住他大舅哥了。”
罗美娘少不得客气道:“我哥才学了一年,也就是个半桶水,相公才叫人惊讶。”
这年头读书是个稀罕事,只要能识几个大字,身价就不一样。身为穿越女,罗美娘这些年当然也是无时不刻想让她大哥念书。
她当时对她哥能读书的事抱着极大期待,因着她十几年下来各种吃食玩具的想法也叫老罗家攒了不少家底,简直是憋着一股劲儿促成这事的。
可她爹她大哥,提到读书的语气,简直比见到庙里菩萨还要敬畏,还要裹足不前,就差没把脑袋摇断了。
后来她大哥好不容易去了私塾,却没想到世上闻一知十的人是有,但有些人就是那一窍一直开不了。到最后她大哥灰溜溜回家,罗美娘也对读书这事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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