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之下,那妇人和秦瑶都是齐齐一惊。
那妇人似乎并未料到廿一这样看似文弱的少年,使出的剑法竟如此高明。他内力被封,身上有伤中毒,为何身法还能这样快?不愧是李牧云的弟子,尽得真传青出于蓝。这飘忽一剑,如影如魅,意势绵绵,凌厉果决,倘若再蕴含真气劲力,她肯定是躲不过要受伤的。他年纪轻轻就有此等武学成就,比李牧云当年更胜一筹,再过几年经验老道功夫更深,又有谁人能敌?
刚才那一系列动作牵动伤处,廿一吁了一口气,不敢懈怠,咬牙又一跃而起,这一击就不再是试探躲避,而是短兵相接。他要速战速决,不能让二小姐为他牵肠挂肚提心吊胆。
又一轮攻击过后,廿一倒飞而退,唇边沁出血丝,如果战局再久一些,他真怕身体的疼痛到无法维持清醒。
所以他不待喘息,再次游身而上,局势已变成他攻敌守,逼得那妇人法宝尽出,两条蛇都不够,又洒出一片暗器。
廿一怕暗器乱飞伤到二小姐,短剑飞舞,将暗器一一拨开,同时夹杂着凌厉攻击,每一击必快如闪电,出手迅捷,然后飘然即退。
第一次出手是退回凉亭附近;第二次已是退至西首;到第三次,则退至了铁链石梯那边;这第四次,他却停在了东首。转瞬之间,他已击落所有暗器并攻敌三次,连换四方,每一剑分毫不乱,轻重也不可有差错,稍差一点,只怕是被那妇人内力震伤或被暗器击中损命,而他居然游刃有余。
那妇人怪笑着将两条蛇从袖口里放出,两蛇一人慢慢围成三角之势把廿一圈在当中。
廿一却是从容,在圈内或行或伫、或跃或止,每一击必尽全力,却又似随时可飘忽而退,如击如削、如舞如蹈。
那妇人成名已久,竟与一个内力被封的少年缠斗不下,偏偏他招式似越来越绵密,如风萍渡水,无可寻隙。她额头冒出冷汗,心烦气躁,气势上已经是先输了。看来这一次逼得她要将压箱子底的绝招都用出来了。
只见那妇人足下方位忽变,将银钩收在一只手,腾出另一只手向空中抛出一张蛛丝般的大银网。她进三退四,攒五聚六,如急风密雨又似忽然分成数人,大网加上两条毒蛇把廿一围得铁桶也似。
廿一仗着轻功身法东奔西掷的攻击逐渐被缚住,变得兜转不开,可供回旋的圈子越来越小,心下忧急,屡次硬冲,却也冲不出去。廿一只觉压力越来越大,胸腹之中剧痛翻滚,外伤已经绽裂,恐怕是会污了身上穿的衣物。
秦瑶早就无法分辨场中人影,但见黑影幢幢,少有廿一短剑的青光闪闪。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忽然场中爆开了一片急风密雨,如檐间铁马、塔顶梵铃,一声声越来越高,想来双方已施出全力,就不知是廿一的短剑锐利,还是对方的铁桶银网合围紧固。
只听脱的一声,秦瑶寻声望去,看到廿一的短剑已被击飞而出,没入凉亭木柱深可及寸,犹自颤动。
秦瑶只觉自己忽吸一停,心都不跳了。她的心在哪里,怎么找不到了?
四周猛地一静,兵刃相击之声顿时休止。
秦瑶不敢向场内看,只扭头盯着柱子上的短剑。比武应该已见分晓了吧,就这样结束了么?为什么那边还没有声?
脑子一片混乱,理不清思绪,她的泪却禁不住流下来。
她强迫自己缓缓低头,这一低头,仿佛已过了一生一世。
输赢算什么?她现在终于明白,她自己的心早已不知不觉深陷在廿一的身上。
生死都不重要了,如果廿一不在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凉亭地上残雪惨白,触目能及的都好似没有了颜色。皑如山尖上万年不化的冰,又皎如云间淡月之色,越发飘忽。
不,她不可以,就这样失去信心!
她一点点说服自己,终于是鼓起勇气,又缓缓抬头,向那边望去。
目光渐渐找到焦点,还来不及分得清是谁。先看到的就是血,地上的血和七零八落碎成数片的银网,然后才见场中两人,廿一与那妇人默然对立着。
那妇人的脸上还在笑,是那种让人阴寒入骨的笑。
秦瑶眼一花,移目再向地上看,殷红血迹里两条蛇身首分离。她潜意识里要最迟再看向廿一,哪怕那是一个她不得不接受的结果,且让它迟些,让它迟些……
那妇人的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越发黯然无光,身体渐渐软倒在地,手里兵刃拿不稳终于是叮当几声掉落,人也再不顾面子,瘫坐在地上开始重重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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