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街后巷都笼在雾里,什么人都没有。她怕极了,在路边坐下,抱着膝盖抽泣。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婉初抬起头,认出是刚才同她抢灯笼的孩子一起的,便接着把头垂下,哭得越发伤心。
那男孩子穿着青色的长衫,袖口露着一截雪白的缎子衬,干净得不得了。他单膝蹲下来,问道:“小妹妹,你怎么还不回家?”
婉初听那声音清亮,仿佛是清晨沐过潮润的松尖滴落在草间的晨露。她复又抬起头,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我的灯笼烧坏了,你们都是坏人。”
那男孩子却是笑了,朗星一样的眸子里虽然寻不到歉意,却也是满满的怜爱:“对不住,我朋友逗你玩的。哥哥给你蜜枣吃好不好?”
婉初鼓起腮帮子,气道:“我不吃坏人的东西!”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男孩子也一同站了起来,却是拉住了她的手:“小妹妹,你别生气,回头我给你画一个灯笼赔给你,你来我家里拿。”
婉初的眼睛亮了亮,歪头看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打探出他的话语有几分真假:“你哄我呢,我不信!”
那男孩子又笑了笑,露出一排糯米白的牙:“我叫荣慕泽,家住立仁胡同十七号。你可记好了?”
婉初喃喃着这个名字,从梦里头醒过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眼泪。周围仍然是无边的黑色,只有照在脸上的那束清朗无辜的月光,提醒她雨停了。
她恍惚了一阵,一瞬间不知道此时是何时何地,只清楚地记得那男孩子的话:“我叫荣慕泽,家住立仁胡同十七号。你可记好了?”
番外但是有情皆满愿
婚礼的前一天,方岚还赶着场做最后一场《第十二夜》的演出。虽然男主角不再是梁树培了,可也没轮上韩朗做。甚至,连配角都没得做了。
因为小儿子要成家了,韩家给了一间西餐厅叫他学习打理,是一种“成家立业”的期望。韩朗虽然玩性不减,在经营上却是分外用心,不愿在方岚面前跌了面子,好叫她能放心做韩家的少奶奶。
方岚依旧活跃,一时也不愿意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婚前达成的协议是互不干涉对方的交际和事业,方岚这才颇是“勉强”地同意了韩朗的求婚。
婚礼办得盛大,一边是连任的交通总长的女儿,一边是新任商业次长的儿子。虽然官位略有些距离,可韩家家资雄厚,倒也补足了这一点点的差距。两位新人又是大学同学,放到哪里,都是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
新人在教堂完成婚礼后就回了韩家,等待休息后晚上大宴宾客。
婉初不过才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却隆得挺高,更加做不成女傧相。方岚也怕累着她,大多数的时间都叫她在休息室休息。因为荣逸泽不在,所以反而要分出些精力照顾她,更叫婉初过意不去。
舞会开场前,两位女傧相还有方岚一直交好的女朋友们都凑到休息厅里帮她换衣、补妆。一群女孩子在一处叽叽喳喳,评论品评谁的衣服美,哪里看到一位俊俏的青年……说起这些来,面上都带着笑,有一种对不可知道的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又有一种娇羞的兴奋。
婉初坐在软椅上,微笑着看这些女孩子。她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分子,或者说曾经也有过那样一份心。可现在,摸了摸肚子,心里只有溢满了快要滴出来的满足。
一个圆脸的女孩子一边给方岚画眉,一边说:“你二嫂今天真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同你二哥的婚礼呢!”
方岚自知这位二嫂向来爱出风头,这种事情上,她向来也不在意,便笑着道:“要说漂亮,那还真数不上她。等下、等下,我拿我大嫂的相片给你们瞧瞧。”说着拎着裙子站起来,在抽屉里翻出了相片夹子,从里头抽了一张照片出来。
“这是我大哥和大嫂,在德国。可惜我母亲这人难相处,到现在大哥都舍不得带大嫂回来,怕被母亲委屈了。”
女孩子们拿着照片传阅,看的人莫不啧啧称赞。
照片最后到了婉初的手里,她对方轩林并没什么印象,可照片里的女子她仿佛是在哪里见过的。静穆含笑,这张脸实在是配得上“倾国倾城”几个字,那美貌却并不咄人,清澈如水一眼望得到底的女子。
婉初看得怔了怔。
另一个女郎凑过去看照片,“咦”了一声,道:“你大嫂看着眼熟。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
方岚接过照片笑道:“不可能……不过大嫂的弟弟今天倒是来了。就是清卿刚才说的那个极其漂亮的青年呀。你们要是谁想试试运气,回头我带着你们去搭个线,看看最后我能喝到谁的冬瓜汤……”
这话题格外叫女孩子们激动,说着说着又凑笑到一处。婉初也跟着微笑。
刚才就想起来照片里的人是齐素瑾来了。她心里暗暗地感谢上苍,也给了她一个好归宿,有那么一个人贴心地照顾她。
舞会开了一阵子,婉初就有些受不住大厅里的空气了。荣逸泽先前在北地受了重伤,这时候不方便出行,还在家里躺着休息。她是代表荣家人来参加婚礼的,也不好意思才开场就走,只好往人少的地方去透透气。
韩家是西洋化的人家,花园也都是聘请洋花匠打理的,宛如几何图形一样规整。高大的紫杉被修剪成各种形状,同一座喷泉搭配得相得益彰,颇有异国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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