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初本就是闲逛,只是看到了“时装店”三个字,就想把衣橱里头的衣服都换了,并没有具体的想法。
师傅给她量好了身材,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本衣服样子的目录画册,请她坐在那里慢慢地挑选。
婉初在软椅上坐了下来,画册放在腿上。如今最时髦的就是旗袍和洋装,画册里头有各样时兴的款式。
这时候试衣间出来一个衣着光鲜的太太,面色极是不悦:“经理,怎么回事?这衣服说是今天就改好,怎么还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可是等着穿去人家寿宴的!”
经理忙跑过来:“冯太太息怒,冯太太息怒。”仔细看了看衣服,对了对订单,赔着笑脸道,“对不住、对不住,您这衣服本来是昨天要做好的,谁知道这几天梁家的人过来订了许多的四季衣衫。这硬货、软货师傅都忙着给梁家小姐做嫁衣,其他的活就慢了些。看来是师傅忙糊涂了,以为改好了,真是怠慢老主顾了。”
婉初的手停在翻页的动作。真是到哪里都有人提醒她,梁小姐要嫁给沈仲凌,生怕她忘记一样。看这样子,婚事那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连嫁妆都开始预备了。
婉初烦乱地要了几件裙子,觉得店里闷得慌,匆匆地离开了。
一路走到了西山公园,站在西山湖边,对着湖水就是发愣。湖面在夕阳下是一大片的金,风一吹,那金就碎成一片一片的鱼鳞。
韩朗跟着她一路,走走停停很是伤体力。小腿、脚跟酸痛不已,也只能暗自叫苦。这时候公园里头已经没什么人了,她一个年轻的姑娘独自在这里,他更是不敢走。
韩朗一直跟着她,也没好好吃上饭。随手在路边摊上买了块饼子充饥,盘算着回头得好好让荣逸泽请一顿大餐。
婉初呆呆地在湖边,直到觉得有些冷意,才觉察到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刚走了几步,鞋跟却陷在了路缝里。她崴了一脚,跌坐在地上。
犹记得小时候,跌倒的时候总有人冲出来扶她起来,吹着伤口,安慰她。如今才短短多少年,家国不在、父母双亡,爱人如今也没了。虽然有个兄长,长她二十多岁,却一直在北地也没有什么往来。她如今真真正正是只影漂浮、寸心虚旷了。
想到伤心处,婉初索性抱着膝盖哭开。往常身边总有人,现在这四下无人之处,也不再遮掩,放任自己大哭。
韩朗正啃了一半的烧饼,看她那样子有心去扶一把,又怕她觉得难为情。他只好远远地看着她哭,哭得他心里都觉得很不好受。这样的女孩,捧在手里都来不及,谁会舍得这样伤她的心呢?
韩朗也不是没见过女孩子哭,可她那样一种伤心,光是看着都忍不住跟着难过。他想,到底遇上了什么样的伤心事,才能哭得那样悲恸?
那烧饼,便如鲠在喉再也吃不下去了。
丢了烧饼,韩朗就坐在一棵大树后头,偷偷看她那么一直哭一直哭。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一歪,倒了下去。
韩朗一惊,忙冲过去扶起她,怎么叫她都没回应。看状况,已然昏过去了。他一着急,只好横抱起她到路上拦了黄包车去医院。
荣逸泽接了韩朗的电话没多久就赶来医院,他来的时候婉初还没醒。问韩朗,韩朗只说是一天没吃饭,在湖边哭着哭着就晕过去了。荣逸泽打发了他回去,自己在病床前坐下。
护士小姐进来,看这人不是刚才送她来医院的人,就问:“刚才送病人来的人呢?”
荣逸泽道:“我让他回去了。”
护士小姐看他衣冠楚楚,眉目俊朗里藏着一丝忧虑,便说:“你是病人家属吧?”
荣逸泽还没来得及说“不是”,护士小姐就责怪他:“病人怀着孕,怎么就由着她不吃饭呢?看看血糖低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却让荣逸泽吃了一惊,一时不能消化,犹不可信地又问了一句:“等一下,你说她怀孕了?”
护士小姐心里一直断定这两个人是少年夫妻或者是男女朋友的,在她看来这两个人是般配得赏心悦目。
护士于是换成了笑脸说:“怎么,你还不知道呢?也是,刚怀上,还是早期。要好好照顾病人。她身体还不错,就是没吃饭比较虚弱。给她吊了些葡萄糖,回头醒了就可以回去了。哦,对了,她血小板低,要注意补血呀。”
荣逸泽还在震惊里,听她聒噪了一顿,也只能茫然地点点头。谢过她,转回她身边坐下。
怀孕了?难怪这样伤心。她单身未嫁,现在未婚夫又要娶别人。
可心底泛出些酸意,又有点瞧不上沈仲凌:做得出却没点担当。他心里又有点气闷,觉得她这样要死要活的,自己的身体也不爱护。
这样五味杂陈地胡乱搅和在一处,四周静谧,暗夜已至,灯光昏然里居然就睡着了。
婉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一扭头就看见荣逸泽一手撑着额头打盹。动了动手,上面连着针头。冰冷的液体顺着透明的软管子和冰凉的针头源源不断地流进血管里。
她向来怕打针,更别提输液,看着针头她心里就有些打抖。可如今再看这些,突然就没了感觉。
荣逸泽听到动静醒过来,捏了捏眉心:“你醒了?好些了吗?”
婉初看了看四周:“这是医院?我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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