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因他的话而警醒起来,却又忍不住心中忿郁,抬眼道:“侯爷这话,是不是太过霸道了?”
说着,刻意露出一丝淡然的笑:“侯爷也与昌王之死有关,却每日面见皇上,往来之人也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侯爷没说为了这事退仕,怎么又要求我不与皇亲往来?还是侯爷觉得自己胸有丘壑,在那些人面前可以游刃有余,而我就是个不知轻重的无知妇人,就适合待在后院不出门,谁也不见?”
她一番话,脸上虽然带着笑,严辞却也能听出来她不高兴了,句句是对他的还击,也满含敌意。
他心知不好,便努力平静了语气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见你同柔嘉公主亲近,来提醒一句而已,这也是……”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用词,然后接道:“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
聂蓉笑道:“侯爷若不说,我以为侯爷是来警告我的。其实您大可放心,我本就不是乱说话的人,不会胡言乱语连累到侯爷的。”
严辞发现她口齿伶俐了,对他也尖酸刻薄了。
可明明之前她和沈知仪见面,和宋明钰、和柔嘉公主,都还是那副温柔如水,笑中带娇的模样,只见了自己是这样。
他一时竟不知该怎样说,才能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在指责她,只是单纯的,想找点什么事和她说,看看她对自己的态度。
凝视她半天,他才惊觉自己看她失了神,这才正色回道:“不是警告,确实是提醒。既然你心里有分寸,那就算我这提醒多余了。然后,若出了什么意外,又无人相商的话,可以来找我。”
她抬眸看向他,他又赶紧补充道:“此事只我二人知道,休戚相关,福祸相依,多商量两句,总好一些。”
聂蓉这才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回道:“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一番,似乎该是离桌的时候了,这时严辞状似随意地提到:“你弟弟,决定去颖县?”
聂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桩重要的事,他能主动提及再好不过,便很快回道:“他是这样说。”
他问:“兵部有缺,为何不到兵部?”
聂蓉垂眸默然一会儿,不知该怎么说,严辞继续道:“留京任职,是新科进士们梦寐以求的机会,若要放弃,确实可惜。外放去做知县的确可以历练,但这样的机会并不适合现在的聂长博,他太书生气了。郎舅一场,我不说循私,但肯定不会让他受埋没,如今变革改制在即,他来兵部,日后必定有远大前程,你们可以再考虑几日再作决定。”
聂蓉因他这话而微微怔住,他竟说“循私”,也就是说,在他眼里,他和长博的关系是有可能会循私的?他看长博,并不是厌恶和不相关,而是带着关照,就像他们还是姐夫和小舅子一样?
她那竖起的满身尖刺瞬间就软了下来,一颗心“怦怦”乱跳,在桌下紧张地绞起手,垂首道:“我会和他说的。“
至此,严辞知道自己再没有什么话能说了。
他近乎贪婪地最后看她两眼,缓缓从桌边站起身来。
每每见她,他便吃惊有人能生得这样媚色无双,又这样清纯动人,明明是祸国妖姬的脸,却又总带着娇柔和羞涩,平时柔情似水,但若是使起性子来,也像猫儿般挠人。
这一次,他没看明白她对他究竟有没有一点旧情,却看明白自己仍是放不下她,那一次下决心放手是认定自己要死了,但现在还有半条命拖着,他那不屈服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想将她弄到自己手上。
“我先走了,若有意外,可让人到侯府找我。”他说。因为知道这“意外”多半不会来,她也一定不会找自己,所以他这话说得有些冷硬,似乎在谈重要的公事一样。
聂蓉倒没有刺他,而是回了声“好”,然后说道:“侯爷慢走。”
她送他出了铺子大门,看他乘上马上离去。
因为他后面关照长博的话,让她觉得他过来好像真的不是来警告她的,而是好心提醒。
原来兵部招新他也是知道的,选了长博他也知道,而且还会因为长博没选兵部而特地来劝说……
长博自己看不清,但她也是知道的,他不适合去复杂的地方做知县,严辞的话很对,他太书生气,至少现在还没那个能耐。
她刚才犹豫很久,想说那万一他以后娶了新夫人,那新夫人不喜欢长博呢,但这话太像试探,太有争风吃醋的意味,她没说。
现在想来,连他母亲都奈何不了他,他决定的事,怎会因为夫人不满就改变?她先前的担心,应该就是多余了。
晚上回聂家,她就找聂长博问他官职的事,聂长博果然就说自己已经去和吏部说了要去做知县,现在只等吏部下上任文书过来。
聂蓉回道:“你明日赶紧再去吏部吧,和他们说你不去颖县了,就去兵部。”
聂长博不解:“不是都定好了吗?我不去兵部,而且那个位置紧俏得很,既然我说了不去,那位置早就给别人了。”
“没有,位置还在。”聂蓉说道。
聂长博却是不信:“不可能的,姐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京官、想进兵部,还有人托关系,不可能留得住的,你就别想了。”
聂蓉只好说:“还留着,而且大概还能留几天,但保险起见,你还是明日一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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