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回了帅府,嘴角的血不流了,耳朵被离得近、未怎么消音的枪震通,吃了一副汤药,便不肯再吃一口了。
始终缄默,从前跟府上的下人,还三言两语简单交流。如今彻底没了语言,一句话都没有。
直到整理好箱子,准备在新学期返回北平继续读书了。
晚膳时,彼此心照不宣,皆知只怕是最后一餐团圆饭了。
“在外面建好少帅府了吗?”蒋理承握着筷子,却实在没有食用的欲望。
余光处是他的小姑娘,一天前,就听下人来报说她收拾东西。他不是没放在心上,而是无能为力。只怕陡然捅破这张窗户纸,会连表面上的和谐都维系不住。
“建好了。”蒋颐图不动声色地给杨霄阳夹了一筷子江南才有的莲藕,回话道:
“离帅府不远,以后可以常回来。父亲若有什么事,我可以第一时间到您身边,为您鞍前马后。”
蒋理承知道儿子这纯粹是扯淡了,但逆子有这份孝心,他不鼓励,也不好打击。
只询问道:“西北战事如何了?”
蒋颐图还以为父亲不会在家宴上说这事,既然问起,便也答了:
“是。刘议泽死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小股势力,说要起义。要推翻父亲这个鱼肉百姓的昏君。”
蒋颐图实在不想影响父亲胃口,但父子俩在饭桌上谈论政事、并不是头一次。
“一小股?能翻起这么大风浪。”蒋理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已积满云雨。
“是一小股,成不了什么气候。但难就难在,西北势力一直蠢蠢欲动,借着这次势头,正好借题发挥。”蒋颐图没有隐瞒,想必父亲也从副官那儿得到不少情报了。
“是儿没用,一直在西北与他们虚以委蛇。他们表面对父亲驯服,但一直小动作不断。我以为可以尽可能和他们周旋,没想到我们还没派兵镇压,他倒是先跳起来了。”
方幼萍掀了掀眼皮,似乎了解了为何蒋颐图突然给杨霄阳献殷勤,那庶女的确生的有几分姿色,还不至于国色天香,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果然,蒋理承也仿佛心有灵犀般,望向了杨沐宸,还没给她施压,她就开始如坐针毡了。
没人问她话,便迫不及待回话道:“公爹,我会给娘家写信,让父亲表明立场。”
“你父亲已经表明立场了,那就是坐山观虎斗。他现在称病不出,闭门见客。底下的兵,却每天都在真刀真枪的操练。”蒋理承没管她的身份是不是女流之辈,不想恐吓她、更没有安慰,只是跟她实话实话。
一个成年人,有义务、也该承受的住实话。
“他在等,也在观望。看西北能从我身上撕下来多少肉,若是让我元气大伤,他就趁虚而入。若是清风拂山岗,他再立即与我站在一起。”
方幼萍终于一展笑颜,嗤笑一声,“有趣。”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只有利字当头。尤其还是两个顶级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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