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理承得承认,儿子这番话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在他眼里,若是一个人,连对他掏心掏肺、倾尽所有的父母都交不下他,还能指望他对谁倾囊相授呢。
也因此想到很久以后,自己对这个儿子不算慈爱,有过诸多伤害和为难,想必他这般重情义,那也是会依然孝顺自己的吧。
他儿子多,但精心栽培的,就这么个老大。一来别的孩子太小;二来都不如老大跟他的时间长,陪他的时间久。若说蒋理承对蒋颐图没有任何期待与要求,是假的。他平常一口一个‘逆子’,不过是封建父权的一种自谦。
蒋理承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决定对这个老妇网开一面。否则什么夫妻情分,不足以让他悬崖烈马。
但即便如此,他亦不会为了儿子,就让他的小姑娘受委屈。他的确封建保守,在他眼里,儿子是家里人,女人如衣服。但那是别的女人,这套在小姑娘身上行不通。方幼萍是那个例外,总是习惯事事以她为先。
萍萍在他眼里,既像女儿一样,需要他包容和宠溺。又像眷侣一样,是个瘾引诱着他,让他沉沦也深陷。
“你自己选吧。要么喝了这瓶哑药,终身不能再开口。要么收了你所有财富,以后去别人家做老妈子,赚钱养活你自己。”
这回,蒋颐图再也不敢提代母受过了,因为父亲也是有底线的,不能频繁挑战他的耐心。
毛盈利狠了狠心,终于没再错过自己的机会,由着自己口无遮拦,而眼睁睁看着求生的机会溜走。
她狠了狠心,道:“老爷,我选第一个。我可以一辈子不说话,但让我去做工养活自己,不是要我的命吗?我已经习惯了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当大老爷,指挥下人。我哪儿吃得了那份辛苦,也受不了别人对我吆五喝六啊。”
仆妇端着托盘,已站到了她身边,毛盈利百般犹豫,依旧狠不下心。她不是不惧生死的勇士,只是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
但前有追兵后有虎狼,还是用眼神向儿子求助,多盼着儿子能再牺牲一些自己,拯救自己于水火。哪怕知道,儿子也在刀尖舔血,且为他做了很多了。
“若是能让你重病,换我这一劫就好了。就当偿还我给你生命之恩。”
方幼萍听罢,突然明白了,有的孩子生来是报恩的,有些则是报仇的,而她的竹马哥哥,一定是来报恩的。升星纯良,即便生在权贵之家,也没那纨绔子弟的毛病。
“娘,您别再折磨我了。你非要让我成了孤儿,在你身上再看不到一丝亲情和母爱吗?这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蒋颐图将眼睛哭的通红,他从前以为,爹有无数个儿子,不属于他一个人。娘只有自己这一个孩子,可以对他多些溺爱。原来,都是他痴心妄想。
毛盈利终究没用仆妇硬灌,想最后再给自己留点体面,将那碗鸩酒端了起来。
想跟儿子说些好听的话,缓和关系。可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莫名有一种自信。哪怕像他小时候,对他动辄打骂。他也不会怨恨自己,因为她是母亲。
珍惜最后能开口的机会,嘱托道:“我儿,记得送我去医院。还有,找教书匠教我读书识字。以后不能开口了,有什么需要仆妇做的,我就写字给她们看。”
但毛盈利并不是特别担心,因这些下人有多奴颜婢膝,她比谁都清楚。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她发号施令,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都能伺候的体贴入微。
她只怕这小浪蹄子故意害人,提前掉包了药。她灌下去以后,不仅余生都开不了口,甚至命都没了。
对她的夫君,也没了任何信任。保不齐就是她丈夫想对她除之后快,又怕落人口实,说他心狠手辣、对发妻都不顾念旧情,故而扯一块遮羞布。
“蒋理承,不管是你,还是她,方幼萍。你们若是想叫我死,不如直白地告诉我。别让我临死前,也做个糊涂鬼。”
她一开口,蒋理承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强压下厌烦,对她的厌弃依旧挥之不去:“我如果想杀你,有一万种方法,就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世间消失,还能压舆论。你是不相信我的本事,还是不了解我的手段?”
他若是想杀她,太容易了,易如反掌。
“不,以前你没想过,因为你拿我当空气。现在是我把你闹的实在头痛,你才临时起意,且你根本忍不到先放我回去再动手。因为你的萍萍生气了,你就忍不了了。本身你也从来不愿忍受任何人。”毛盈利说完,捧起那碗毒药,一饮而尽。
药效发作的没那么快,她突然没那么担心了,因为她觉着,蒋理承哪怕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不想让儿子因为父亲毒死了母亲、而恨上了父亲,也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这就是生个儿子的好处,她突然无比庆幸,也觉着自豪。
“蒋理承,就算你嫌弃我,但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一个人在乡下独守空房时,换了其他女人,又有钱又有闲,长夜漫长,寂寞难耐,保不齐早跟哪个小厮苟且了。又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又能打发时间,还能享受年轻新鲜的身体。可我没有那样做,我是个传统的人,我没让你蒙羞。”
“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算你那样做,叔父也不在乎。你觉得叔父会为了你争风吃醋,想什么呢?真是长得丑,想的花。你被封建思想忽悠瘸了,所以给自己树个贞节牌坊,又指望谁夸你呢?”方幼萍看了整场猴戏,都收场了,还听他聒噪,实在是烦了。
“你倒是想跟小厮一度春宵,只怕是没有小厮看得上你吧?再者说,谁敢冒着砍头的风险,去染指大帅的女人。你好像还没有那样的魅力,让人连性命也不顾。”
“你!莫非你就是到处跟人私通,不然你怎么这么懂?”毛盈利嘴上没个把门的惯了,已经努力了,还没能管住自己的大嘴巴。
意识到说错话了,怕老爷继续加重刑罚,也没想到药效会这么快。
剧痛传开后,开始结结巴巴转移话题,企图掩盖自己方才的含血喷人,努力将战火引到其他人身上。也想为儿子尽最后一份力,在他身上挽回一些好感。即将残疾带给她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没,若是连儿子这根救命稻草也抓不住,她还能指望什么呢。岂不是掉进无尽的深渊?
“老爷!其他妾氏生的孩子,保不齐都是跟外面那些野男人的野种。只有我的颐图,才是你的根儿,你要善待他,重用他,倚靠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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