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兰儿,郡王已有应许,过几日我便要离开玄陵,你便与阿宣在此间等我。”
&esp;&esp;顿了顿,他的口吻愈凝迟了几分。
&esp;&esp;“但我也并无十全的能够全身而退的把握,或许会遭受朱又征的截杀而罹难,或许为天子所不容,触其逆鳞而抄斩,所以,如若等不到我,郡王会安置你们母子,你便当我从未回来过。日后你若是还想找个男人依靠,依托王府必也不难。”
&esp;&esp;竺兰一怔,长睫覆没在一片碎发的阴翳之中隐微颤动,道:“魏公子你在说什么傻话!”
&esp;&esp;要真是如此,还不如她就跟了去了,也好过一个人真的等到噩耗。
&esp;&esp;但……
&esp;&esp;他果然提了:“你忘了咱们还有阿宣。”
&esp;&esp;“我……”竺兰没法不应。
&esp;&esp;还有阿宣,他已失去了他的亲父,不能再当个没娘的孤儿。
&esp;&esp;他的两臂依旧压在她的肩上,微微收力,沉重的担几乎立时攫住了竺兰的全部心神和勇气,令她瘦若薄纸般的身姿瞬间崩塌了一半。
&esp;&esp;隋白的目光似有什么默默地涌动,暗流澎湃,但终究没说什么话。
&esp;&esp;他想起那一年,她铁心要离开王府,与自己和离,他挽留无用,还以为她不过是又一次的置气,便那么放走了她。彼时年轻气盛,为了颜面故作大度,他当着满屋的下人说,一刀两断以后,盼她日后能找个更好的男人,懂得她要的“全心全意”,不如他一般不解风情负她甚深。
&esp;&esp;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esp;&esp;这十多年来,他每一次从梦魇之中挣脱出来,脑中都是她决绝的笑靥。他始知后悔。
&esp;&esp;这样的话从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很难,但说出来了以后,常常会付出代价。而他的代价已是这一生。
&esp;&esp;用完膳,竺兰心绪幽深,也没理会魏赦便往自己的房里走去,他一路谨慎地跟在她的身后,几番欲言又止,长长的身影教夕晖偏斜地掷落于地,最近的时候也与她始终隔着一掌宽的距离。
&esp;&esp;她自然也看出他的几番抬起手,似要说什么的模样,但等到他又放下,她便知,他是不可能改变主意了。
&esp;&esp;也并非是气他,只是无奈。
&esp;&esp;他身世如此,本就无法独善其身,树欲静而风始终不止,即便他抽身退隐,太子只怕也不会全然信任。为了今后长久的安宁和稳定,他入京这一趟不可避免。
&esp;&esp;而自己,是真的不能跟着他。
&esp;&esp;回了房,竺兰下意识要阖上门,不巧魏赦又卡了半边身子进来,她锁门的动作正巧将他夹得脑门一激灵,竺兰吓了一跳,忙撒开手看他的头,魏赦对她是真不防备,就算被夹了也不会还手,见她吓得不轻主动帮她瞧伤,微微一笑,撂开捂住额角的手,露出光滑白皙的好皮囊:“你瞧,无事。”
&esp;&esp;竺兰于是恼了,背身朝里间走去。
&esp;&esp;魏赦在她身后停了片刻,抬手掩上了房门,追着竺兰而去,见她已停在了床榻边,便伸手将她推了一把,两人一道跌在了榻上,她“唔”了一声,这会儿恼意更甚,抬臂便要给他一巴掌,魏赦却楼了过来,将脸贴在了她的脸侧,细声道:“好,我错了,兰儿……”
&esp;&esp;又是这般毫无诚心地认错。
&esp;&esp;竺兰的火非但没能消下来,反而愈演愈烈,恨不得一把推开魏赦,可她终究没能那么做,反而令他得寸进尺地欺身上来,吻住了自己的唇,被吻得七荤八素,脑袋也昏昏的,渐渐糊涂了。
&esp;&esp;她的手不知不觉地环住了他的腰,任由他亲吻。
&esp;&esp;怎么样都好,她只是不想和这个人分开而已。
&esp;&esp;魏赦忽然一停,手指开始解她的衣襟、抽去她腰间的绦带,定定地望着她,用嘶哑的嗓音一字一字地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我不会死,决不再离开你。”
&esp;&esp;竺兰的眼眶里骤然涌出了一股热,眼泪大团打团地汩汩冒出,沿着两鬓滑入了发中不见。
&esp;&esp;魏赦的目光霎时盈满了怜惜,他低头,一点一点地细碎地啄吻她,眼帘、鼻尖,嘴唇。但依旧没能得到竺兰的一丝回应,他带了几分疑惑的目光望着她,她两边的眼泪仍然源源不断地朝着乌发和枕边滚落。魏赦的心骤然像被什么撕扯般疼痛。
&esp;&esp;他抚了抚她的发梢,坚定地告诉她:“兰儿,适才说那些话,让你再找个别的男人,是假话,你知我心眼比针眼还小,对你的事绝无可能松口。你只能是我的,我就算化作了鬼也不想看你跟别人。”
&esp;&esp;他现在懂宣卿的“死不瞑目”了。
&esp;&esp;“不相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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