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马车内的这副模样,褚尧自然不肯让奴才们瞧见,当然要叮嘱奴才不许入内,不许掀开车帘子。
又因着昨日浓情缠绵,眼下的他,正是对温愫最爱怜时候,特意交代说到了府上也不必叫温愫醒来,只让人好生睡着,莫要惊扰她。
还让宅子里的嬷嬷,在马车外头候着就是,何时温愫醒来,何时入内贴身伺候。
……
褚尧交代完,那驾马的奴才忙点头应是。
温愫在马车内眼帘紧阖,瞧着睡得很是安详。
马车缓缓驶动,褚尧目送车驾渐渐驶远,消失在市井街巷拐角,翻身上马,打马往宫中赶去。
一驾马车,和一匹赤红马分道扬镳,马车内原本“熟睡”的温愫突地掀开了眼帘。
那双眼睛沉寂如枯槁,目光悲哀可怖至极。
温愫难受的攥着心口破烂的衣衫,咬唇压抑着哭声,歇斯底里的宣泄泪水。
她很早很早就醒了……是从一场美梦中醒来。
官妓坊那间厢房里,她在他怀里同他抵死缠绵,却在春情余韵中,从梦里醒来。
梦里是扬州城温雅风流处处柔情的郎君,梦外是借权势威逼,借她至亲胁迫的褚尧。
偏偏,还是同一个人。
世间还有比这更痛的事了吗?
你所爱之人,是伤你最深的人。
所以你逼着自己忘记对他的烂漫爱意,你拼了命的想让过往烟消云散,你强迫自己只记得那些浓重的恨意。
可是突然有一天,你被药物控制,想起了记忆里拼命压抑的从前,只记得他的好,只记得你对他的爱怜。
你忘了恨意讨好于他,你忘了痛苦满心爱他。
你同他,浓情缠绵,不分彼此。
可是,药效消失的那瞬。
你从云端跌落悬崖,回到了现实。
看着身旁那张,极致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
再回响起被药效控制的自己,是何等的可怕羞辱。
温愫从梦境醒来,甚至不愿意承认,眼前才是现实。
她重新闭上眼睛,她以为不睁眼,就可以当真,梦里是现实,而那些伤意铭心刻骨的过往,只是一场噩梦。
可是当褚尧抱着她离开,同嬷嬷问起那句话。
温愫在他怀里听着嬷嬷和他的言语,终于不得不认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
褚尧交代奴才送温愫离开,自己去了宫中参加朝会。
以为温愫在马车内睡得安详,可此刻的温愫,却咬着自己的唇瓣,攥着掌心哭得歇斯底里。
她觉得好可怕,好可悲。
梦里的那个褚尧重新出现,几乎击溃了温愫的心理防线,让她彻底崩溃。
她不能再在褚尧身边了,她不能再服那种药了,她会疯的。
她得逃出去,拼了命的逃出去。
温愫泪眼朦胧,隔着车帘子,看向了外头繁华的市井。
突然意识到,这是她从被褚尧的送到这京城的私宅后,第一次踏出那坐四四方方的宅院。
马车行的缓慢,人跳下去,至多摔伤,绝不会毙命。
温愫咬唇擦干眼泪,脱去身上脏污的衣裳,将褚尧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扎好,又把散乱的头发随意束成男子装束,悄悄打开了马车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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