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远坐在桌子前看书,看了一会儿后,倪子昊忽然从卫生间跑出来,慌慌张张地问:“舍友!舍友!”——听到他这么喊,容远就知道这家伙又把他叫什么给忘了——“你看见我的眼镜没有?”
容远看他一眼,反问:“不就在你头顶上吗?”
“啊?”倪子昊往头上一摸,摸到了他卡在头顶当发卡用的眼镜,傻乎乎地说:“真的啊!”他笑了一阵,看到手上的泡沫,忽然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又跑回卫生间去了。
容远觉得,就算以整个糖国……不,整个地球的人口基数来看,能遇到一个性格这么奇葩的舍友,也真心是不容易。这个倪子昊,不光是个超级路痴加脸盲,还提前几十年得了老年健忘症,他中午就忘了早饭吃的什么,晚上就忘了中午去过哪儿,手头正在做的事稍微一打岔,他可能就忘了要做什么。容远一直都怀疑他是怎么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的。
来参加集训的学生当中,倪子昊也是唯一一个家长至今没有回去的人。他妈妈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宾馆里,每天早晚都会过来看看他,早上把他送到教室,晚上再把他接回来,中午他就跟着其他同学往返。又一次倪子昊不小心跟错了人——脸盲症伤不起——也不知他是怎么走的,竟然跑到五公里外的b市影视大学找宿舍orz。偏偏倪子昊性格慢的要死又没有自己是个路痴的自觉,每次迷路都自信满满的要自己找对方向,总是要等到走了无数冤枉路以后才会萌生求助的想法。
就连他们一直住着的这个凹字形结构的宾馆里,倪子昊都天天迷路。这么长时间,容远只见过两回他自己瞎猫碰到死耗子地摸回来,别的时候,不是被其他同学看到了送回来,就是被他妈妈送回来,要不就是受到倪妈妈和生活老师双重托付的容远去把他从附近捡回来。
但这么一个人,偏偏在数字上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敏锐和灵感。在之前的全国决赛中,他因为写错了一个小数点而导致屈居第二。进入集训营的第一场考试中,他和容远并列第一。此后第一和第二名就只在他们两人中间轮换,容远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他反超过去。
晚上,倪子昊和容远都在宿舍刷着竞赛真题,倪子昊写了一阵忽然自言自语地问道:“我下午吃饭了没有啊?”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来,便问旁边的容远,从图书馆回来的比他要晚一些的容远信口说:“没有吧?”——注意这个“吧”,这是一个疑问词,容远只是反问了一句,但倪子昊听成了肯定句,于是他判断,自己需要吃饭。
然后他去打了一份饭回来,边看书边吃,有些艰难地吃完以后摸着肚子说:“啊……今天吃的好撑。”
他挺着肚子把饭盒包好扔进垃圾桶,看到里面还有一个饭盒,他弯下腰抽抽鼻子闻了一下,跟容远说:“你下午也打饭回来吃啊?还是我最喜欢的栗子鸡呢!”
——不,我在食堂就吃完饭了,而且我吃的也不是栗子鸡。
容远身体往后一靠看了看塞在电视柜下面的垃圾桶,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两个白色可降解饭盒。他默默看了一眼连弯腰都显得格外困难的倪子昊,决定还是不把他可能吃了两回晚饭的事实告诉他。
——这傻瓜,连自己肚子饿不饿都分不出来吗?
——怎么办?感觉好有罪恶感。
平生第一次,容远因为完全不是自己的原因而造成的失误感到歉疚。他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摸出一盒消食片——这是来之前郑怡柔给他准备的常备药之一——扔给倪子昊说:“按说明书吃吧。”
“哦,谢谢。”倪子昊仔细地看了看背后的说明,又检查了一下保质期和生产日期,然后从里面取了四个药片干嚼着吃下去。
容远觉得好累。
……
容远他们的教室是学校的一间很大的阶梯教室。区区五十个学生为什么要在这么大的教室里上课呢?因为旁听生很多。b市本地有很多明后年立志要参加竞赛的学生会跑来蹭课,还有一些培训班也会把自己的学生拉过来听讲,毕竟给他们上课的大多都是国内有名的教授或者讲师,内容精炼,分析精辟,还涉及多种解题方法和技巧,很有学习的价值。过去有些学校将课堂设在小教室里,结果出现旁听生太多导致真正的培训生挤不进去的状况。
不过今天一下午都是自习的时间,这种时候旁听生很少来,在教室里的只有集训营的学生。容远和倪子昊一推开门,就发现教室前面挤了一堆人,把他们的路都堵住了。
一个短发女生愤怒地说:“甘蔗不是这种人!你无凭无据,别满嘴胡说八道!”
对面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生说:“我怎么没凭没据了!你看看,这东西我们大家都戴着,就她一个人没有!说不是心虚,谁信啊!”
“不戴怎么了!谁规定这表必须得戴着啊?人家甘蔗不喜欢,从来就没戴过,不行啊?”短发女生怒气冲冲地道。
“你好,借过一下。”倪子昊跟堵在路上的人说,但是没人理他。
瘦高男生说:“那你让她把她的表拿出来啊!我的表背后刻了我名字的首字母,要是她偷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拿就拿!甘正,把你的表拿出来给他看看!”短发女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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