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的胎儿动了动,米莎把手轻轻放在了肚子上。这个小家伙很早就开始和母亲打招呼了,米莎的母性被他全部激发了出来。她已经开始憧憬孩子的模样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将来。
老里宾特洛甫并没有给米莎任何保证,这和他一贯的作风不符。这段时间他很少出现在这里,每一次来都是行色匆匆。米莎有了越来越不好的预感。第三帝国赔上老本去拼这场希望渺茫的战争,情势非常不乐观。全国各地的“生命之泉”纷纷关张,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去制造什么纯种雅利安后代,大家都在忙着为第三帝国多喘几天气而奔命。米莎负责的“生命之泉”也已经不再营业了,姑娘们拿到了证书,纷纷回家去了。几乎所有人都有在战争中阵亡的亲人,德国的男人们一大半都在战场上,能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米莎这些年在老里宾特洛甫提供的优渥生活下,并不能很直观的感受到战争带来的严重后果。但是现在,她开始发愁了。一旦德国战败,老里宾特洛甫的下场必然不会好。她需要为自己找到出路。
那傻小子不会把他以为的事告诉他父亲吧?这是眼下米莎亟需解决的问题。老里宾特洛甫一直对她很好,满足了她的全部物质需求。他是个称职的情人,知情识趣,了解女人的喜好,并投其所好。在米莎看来,除了爱情和家庭,老里宾特洛甫给了她女人所能拥有的一切。这么多年来,他只对她发过一次脾气。确切的说,不是发脾气,而是惩罚。一个疯狂的追求者接连不断地送她礼物、写情书,甚至还跟踪到了她的住所。米莎不胜其烦,两个人在公寓门口纠缠的时候被老里宾特洛甫撞个正着。老里宾特洛甫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过米莎,没有送过她任何礼物,也没有带来任何消息。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久到让米莎以为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过。于是米莎知道,他生气了。而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米莎乖巧地放低了姿态,表现出了认错的态度。这才让里宾特洛甫原谅了她。由此可见,他和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对女人的占有欲很强。自此之后,米莎便开始特别注意这一点了。之后出现的追求者都被她干脆利落地推掉了,直到鲁道夫的出现。
这是一块烫手山芋,让米莎颇有些无计可施。好在他一直知道分寸,可谁想发生了那件事。这小子的执着出乎米莎的预料。
要不要先和他打个招呼?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米莎掐断了。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纠缠不清,不管是谁主动的,倒霉的也一定是她。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米莎在心中盘算着,大门的声响让她回过了神。很快,老里宾特洛甫出现在了客厅里。
他的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进来后照例亲吻了米莎,然后坐在沙发上与她聊天。米莎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着,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米莎?”老里宾特洛甫发现了米莎的异样,“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没什么。这几天有点累。”米莎掩饰道。
“喝一杯吧。”老里宾特洛甫起身去倒了两杯香槟,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米莎,“总有人说孕妇不宜饮酒。其实,浅酌可以舒缓神经。喝点吧,米莎。”
米莎缓慢地把杯子放到了嘴边,机械地喝了两小口。这几年,里宾特洛甫家的酒厂规模越来越大了,老里宾特洛甫在政坛的得意起了不少作用。恍然间,米莎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坐在这里,第一次喝香槟时的情形。她自嘲地笑了笑,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米莎,你是一个生命力旺盛的女人。高傲、倔强、从不服输。男人见了,忍不住要征服你。当初我见你的时候,你不甘地瞪着司机的眼神吸引了我。但你却以为我只贪恋你的美貌,你足够美丽,但比你美的女人又何止百十。”老里宾特洛甫第一次对米莎说这样的话,米莎竟有些痴愣,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在她读大学的时候,一个教授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地讲述当代德国青年应有的理想和追求。米莎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心道如果有人问她女人该追求什么,她一定会说“女人首先要追求金钱,才有资本追求其他”。
正思绪万千时,米莎突然觉得眼前有些飘忽,老里宾特洛甫的身影也开始模糊不清。她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双目间,却依旧看不清他的样子。紧接着,她感到剧烈地头痛,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米莎。”老里宾特洛甫走到了她的跟前,他坐到她旁边,将她的身体揽入自己怀中。米莎浑身发软、四肢无力,一股甜腥涌上喉咙。她不敢置信瞪着老里宾特洛甫,一道血迹顺着嘴边滑落。
老里宾特洛甫轻柔地用拇指擦去了米莎嘴角边的血迹,他俯下头凑在她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能让你害了我的儿子。”
“我,我没……”米莎挣扎着想要解释什么,却被老里宾特洛甫打断了。
“我知道这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一旦他带着你逃跑,马上就会被盖世太保抓回来。一个逃兵的下场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老里宾特洛甫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怀中的女人开始剧烈地痉挛抽搐,他多用了些力气才把她固定住。
鲁道夫并没有傻到和自己的父亲说这些,但又有什么能瞒过一个父亲的眼睛呢?
“米莎,我只能舍弃你。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死心。”老里宾特洛甫的眼中有泪光闪过,但是米莎已经看不见了。她的视神经遭到破坏,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流过家乡的那条小溪,少年时代的温舍穿着背带裤,站在溪边朝她微笑。她曾不屑于他奉上的爱情,如今才发现,那也许是她这一生都不再拥有的最纯粹的感情。
老里宾特洛甫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遥远到穿越了五千多个日日夜夜。米莎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的肚子剧烈地绞痛,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在了。他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她恨他!
“我恨你……”这是米莎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她恨他什么?恨他杀死了自己和孩子,还是恨他耗费了自己的青春?亦或是恨他当年以一个嫖…客的身份买下了并不是妓…女的她?
“有爱才有恨,米莎。”老里宾特洛甫紧紧抱着米莎,泪水在铺满皱纹的脸上肆意纵横。
爱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第一个反应是把她送走,让她离自己远远的。他已经不习惯于被这种感情羁绊了。上一次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已是很久以前。他为爱追去了加拿大,在那里丢掉了自己的亲弟弟和一个肺。后来他就与爱绝缘了。直到她的出现。她本应只是一个被他豢养的宠物而已。然而宠物却在他心底生了根。他无法使自己远离她,他只能克制它在心中发芽。可惜收效甚微。她顽强地伫立在他心中,以前是,将来也是。
当他亲手结束她生命的那一刻,他一生的爱都已停止。当战争结束,英国人逮捕他的时候,他竟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解脱。而在他被绞死之后,他的大女儿贝特尼亚按照父亲的遗嘱,将一个小盒子葬在了他生前亲自选好的墓地中。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贝特尼亚发现了一枚足有10克拉的钻戒。那是她跟随他第十个年头时,他送给她的礼物。贝特尼亚并不知这个钻戒的来历,她对着灯光细细地端详着它。在戒指圈的内侧刻了一排极细的文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El amor de mi vida。
我今生的挚爱。
Chapter 249 相亲
奥利维亚一家搬到沐瑙对于蒂洛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她在地理位置上离自己的好朋友很近了——当然,前提是她住在慕尼黑的时候。这不,奥利维亚刚刚安顿下来,蒂洛就带着恩斯特来探望她了。
奥利维亚在沐瑙的家面积不大,但很别致。看得出,郝斯特很是花了心思,蒂洛对派普兄弟之间的情谊很是感怀。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年月,任何一份真挚的感情都值得感动。
恩斯特已经快三岁了,贵族家的孩子启蒙教育的早,别看恩斯特年纪不大,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样子。只有在谢维娅嬷嬷面前才会撒娇,这让蒂洛这个正牌老妈颇有些郁闷。奥利维亚家的埃尔克也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她对恩斯特非常好奇,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恩斯特团团转。而恩斯特也称职地担当了哥哥的角色,对埃尔克非常照顾。蒂洛又重新提起了结娃娃亲的事,奥利维亚一口答应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交易”,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孩子们手里。
在沐瑙小住了两天,蒂洛便回瓦腾堡了。没想到,刚进入春暖花开的4月,她就被玛利亚女公爵一个急电召回了慕尼黑。蒂洛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连恩斯特都没带,紧赶慢赶回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没想到一进家门,却看到母亲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里喝茶看书。令蒂洛顿觉摸不着头脑。
“妈妈,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蒂洛问道。
“看看你哥哥!”玛利亚女公爵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严肃地说道,“总是在他那个造船厂待着,也不回家看看!”
“妈妈。”蒂洛暗自好笑着,坐到母亲身边搂住了她,“哥哥工作忙嘛。再说他总不能天天在家里闲坐着啊。”
“他现在倒是总不回家了。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也不着急结婚呢?”玛利亚女公爵终于说到了重点。
“哪有三十好几?哥哥今年才刚刚三十岁!”蒂洛心里快要笑死了,原来母亲把她召回来就是为了发海因里希的牢骚啊!她刚想笑着调侃母亲几句,可玛利亚女公爵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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