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吹在花上,
朵朵的花儿吐露芬芳;
假如呀花儿确实有知,
懂得人海的沧桑,
它该低下头来哭断了肝肠……”
留声机里,响着周璇如泣如诉的歌。范彩云觉得自己已经消溶在这委婉悱恻的歌声里。
这一夜,她没有走,心甘情愿地做了白云森的情妇。从爱情角度评判这无可非议,倾慕和怜爱原本是可以培育出鲜艳的爱情之花的。共同的志向和孤独的绳,把两颗心牢牢栓在一起了。
张玉晨依然是那副挣钱养家混日子的模样。政工团有任务了,她请假,或者干脆旷班;政工团里闲着没事,她便来转转,约几个人坐下摸一把“堵老K”。一时政工团成了打扑克培训班。
这种歪风邪气,不煞一煞还行?!范彩云向白云森建议:停发张玉晨的薪水,或者把她从政工团里除名,以儆效尤。然而白云森却不同意。他有他的考虑:愿意在政工团干的人越来越少,开除一个张玉晨,说不定那十来个围着她转的青年也会离团;非常时期,难免鱼目混珠,能留下来混日子就不错,待清乡胜利结束,再作清理整肃也不迟。
“你看看,特工大队和我们政工团同时起家,现在已有三四百人了,特工网遍布城乡。要是我们再往外踢,蒋松年可是巴望不得,说不定哪天就把我们吞并了!”
范彩云无语。她知道白云森看不起特工大队蒋松年这号酒肉之徒,而蒋松年也不把白云森往眼里放。上行下效,在政工团员们眼里,特工大队那些家伙都是些流氓无赖下三烂的角色;而在特工们看来,政工团都是些半斤鸭子四两嘴的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两家关系一天比一天紧张,张南川几次出面调解也不见效果。
凉风习习,月清气爽。那天晚上,白云森和范彩云情意浓浓卿卿我我,侦缉队副队长黄正业领着三个特务大大咧咧地闯进了政工团团长办公室。
黄正业生就一张黑里发青的雷公脸,上面种满了粉刺疙瘩,眼角红红的排着血丝。这家伙原是利民坊的和尚,却从不吃斋念经,更不坐禅守戒,日本鬼子上岸后先当警察后当特务。特工大队三四百人这家伙最是心狠手辣,人们传说他这几年吃人心吃上了瘾,隔个三五天就要炒一盘葱花人心当下酒菜。
白云森情意盎然渐入佳境突然被打断,白白的国字脸涨成酱猪肝,喝问:“什么事?”
黄正业邪笑着瞥瞥范彩云,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不说话。
酱猪肝涂上一层乳腐红,白云森来火了。他是清乡主任公署的副主任,照职务排名次,蒋松年只能坐第四把椅子。这姓黄的王八蛋算什么?居然狐假虎威当面摆威风!他站起来,伸手一指门外:“没有事儿,请出去!”
黄正业并不把他的肝火当肝火,皮笑肉不笑地哼一句:“嘿嘿,白副主任,用不着发火嘛!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向您单独报告一件事。”
范彩云起身往外走。
“不,你坐。”白云森叫住她,“这是我们政工团指导员,对她没必要保密。——你说吧!”
“好吧!你们团里是不是有个名叫张玉晨的女团员?”
“有。”
“吴秀云呢?”
“也有。怎么?”
“今天下午,几个小婊子在南关、小营一带张贴、散发抗日传单。我们一个弟兄认出了她们俩。”
白云森冷笑:“你的弟兄怕是认错人了!今天下午,我们政工团集中开会。张玉晨、吴秀云他们都在听我作报告。——范指导员,是吧?”
今天下午是集中开会了。但范彩云清楚,张玉晨她们几个四点来钟就相继溜了。那会儿白云森话兴正浓滔滔如流,没发现会场上走了人。白云森这么一问,范彩云怔了怔,不由自主点头说:“是,她们都在听报告。”
黄正业眨眨眼,说;“据我们调查,张玉晨、吴秀云早就和共产党有联系。皇军来南通之前,她们宣传抗日比谁都积极,我那个弟兄就和她们一起登台唱过歌,不会认错人的!”
“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为她们打掩护了?哼!好,人,你们去抓;明天,我找你们蒋松年要人!我堂堂一个清乡公署副主任,说话还不如你手下一个小特务可靠了?!”
“白副主任,您消消气。这些日子,新四军在城里四处活动,我们不能不防着点。今晚,我们先把人带走。要是她们清白无辜,当然更好;要她们真是抗日分子,不能让她们跑了!我这也是为和平大业着想!人,我们去抓;您把她们住处告诉我们行了!”
白云森在心上掂了掂,拿定了主意:人,让他们抓了也好;明天,他找张南川汇报,看蒋松年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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