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晚来的爱情并不是紫红色的花朵,而是疯狂的,像道旁的迷人的野花。
自从割草以后,阿克西妮亚完全变了一个人。好像有人在她的脸上作了个记号,烫了个烙印。婆娘们一遇到她就狡狯地笑着,在她背后不以为然地直摇头,姑娘们都嫉妒她,而她却骄傲地、高高地仰着幸福的、但是耻辱的脑袋。
不久,葛利什卡的艳史便尽人皆知了。起初只是悄悄地谈论着这件事,——将信将疑,——但是在一天黎明时分,村里的牧人“蒜头鼻子”库济卡,看见他们俩在朦胧西沉的月光下,躺在风车旁长得不高的黑麦田里,这以后,事情就像汹涌浑浊的波浪一样,迅速传开了。
这事也传到了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的耳朵里,有一个星期天,他来到莫霍夫的商店里。人多得简直挤不进去。他一走进铺子——大家像是有意似的让开一条路,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挤到柜台边,那里正在卖布。掌柜的——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亲自动手来给他拿货物。
“怎么好久不见你啦,普罗珂菲奇?”
“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家里的事简直忙不过来。”
“怎么能这样?你的儿郎都那么能干,照样忙不过来。”
“儿子有什么用呀:彼得罗野营去啦,只有我和葛利什卡两个人在家瞎忙活。”
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把棕色的大胡子向两旁一分,意味深长地朝围拢来的哥萨克们斜脱了一眼。
“我说,亲爱的,你干吗还瞒着不说啊?”
“什么事?”
“怎么什么事?要给儿子娶媳妇啦,可是你一字也不提。”
“给哪个儿子娶媳妇?”
“你的葛利高里还没有娶亲嘛。”
“眼下还不打算给他娶亲。”
“可是我听说,好像你要娶她来作儿媳妇……要把司捷潘·阿司塔霍夫的阿克西妮亚娶过来。”
“我?娶活人的妻来作儿媳妇……说的是什么话呀,普拉托内奇,你好像是在说笑话,是吧?”
“说什么笑话呀!我是听大伙说的。”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摸了摸摊在柜台上的一块布料子,猛地转过身子,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去。他径直走回家去。像牛一样地低着脑袋,把青筋暴起的手指头紧握成拳头;那条瘸腿显得更瘸了。走过阿司塔霍夫家院子的时候,他隔着篱笆往里边瞅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显得年轻了的阿克西妮亚手里拿着一个空水桶,正扭着屁股住屋里走。“喂,等等!……”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像魔鬼似的闯进了篱笆门。阿克西妮亚站住了,等待着他。他们走进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土地上铺了一层红沙子,在正对着门日地方的板凳上放着从炉子里拿出来的馅饼。从内室里散发出了旧衣服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问着像茴香苹果味儿。
一只大脑袋的花猫走到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的脚边,想要跟他亲热亲热。它弓起背,友爱地往他靴子上撞了一下。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一脚把它踢得撞在木凳上,然后直盯着阿克西妮亚的眼睛,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汉子的脚印上还有热气呢,你已经往旁边翘尾巴啦!我要为了这件事把葛利什卡揍得鲜血直流,还要给你的司捷潘写信……叫他知道知道!……你这个骚娘儿们,把你打得还是太轻啦!……从今天起不许你进我的院子!跟小伙子勾勾搭搭,等司捷潘回来,叫我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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