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纹扒在窗棂上偷听了好一阵子,影影绰绰听不大真切,只听清了“表哥”“赎了身去外头”等零零碎碎的句子。
秋纹低头想了一回,自行拼凑出一个故事来,前思后想丝丝入扣,越想越觉得必然是真相,回头神神秘秘向袭人卖好道:“想来晴雯果然是针线活没做好得罪了赖家,如今正在那里发愁呢。茜雪在一旁安慰她。她那表哥还在赖家做事,想晴雯怕是唯恐因自家过错连累表哥,茜雪便劝她攒些银子寻个机会给她表哥赎身,在外头做事呢。”
袭人见秋纹这般,心中却有些诧异。袭人也在琢磨晴雯去赖家这回事,只觉得这里头透着古怪,正想着旁敲侧击问些消息,不想秋纹就主动送上门了。
秋纹一向最喜媚上欺下,对地位比她高的主子丫鬟热情巴结,对小丫鬟们非打即骂。但凡比秋纹得势的人,秋纹都不敢得罪,今朝偏这个,明日帮着那个说话,站队很是飘忽。
袭人平日只觉得秋纹难堪大用,面上虽和气,心中却有几分防备,见秋纹这般说,只答道:“这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她虽然出身赖家,如今却已是咱们府里的人。诸事自有咱们府里管教。那赖大娘也不好为了她家里的事,怪罪到咱们这里的。”心中却早已信了。
她猜测那赖家几代积累,眼光极高,又富得流油,或许是行冠礼用的布料太贵重,晴雯没见过,绣样针法上出了岔子,浪费了布料,故而被赖家说了不好听的话。
秋纹正打算奉承袭人,闻言忙凑趣道:“正是呢。赖奶奶平时也不大管咱们屋里的事。咱们屋里,自然是姐姐说了算的。”
袭人听了这话,心中很是得意,口上却道:“你又在拿我取笑了。咱们屋里的事,自是李嬷嬷来拿主意的。只是嬷嬷事多,这几日竟不太进来了。”
麝月走过来说:“如今宝二爷在家塾读书,每日同秦小相公混在一处,就连平日里习字,也常在外面书房由几个小厮伺候着呢,倒不似从前,姐姐长姐姐短,哄着晴雯给他铺纸墨墨。”
宝玉平日里最喜晴雯伺候笔墨,美其名曰红袖添香,这一直是袭人的一块心病。袭人听麝月这般说,心中连叫称愿,面上却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如今宝二爷正在兴头上,也不知道能用功几日。若是果真都改了这喜欢在我们堆里混的毛病,老太太、太太听了该有多欢喜。”
这日秦钟被家里人接回去了,宝玉回来的比平日略早些,袭人不似平日一般逗他嬉闹,只管低头绣一个凤穿牡丹的肚兜,那一瓣瓣牡丹浓淡相宜,很是娇艳。
贾宝玉见袭人坐在床边不理他,还有一个麝月在屋里也只低头发呆,甚觉无趣,先问了一声:“怎么就你们几个人?晴雯呢?茜雪她们,都到哪里去了。”
袭人仍旧默不作声。麝月只得开口说:“晴雯是一早赖家为筹备小儿子冠礼用的针线,求了琏二奶奶准她过去帮忙,晌午后臭着一张脸回来了,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怕是还在床上躺着呢。绮霰是家里人有事接回去了,秋纹和碧痕在外头催水,茜雪是薛姨妈那边前几日送来的糟鹅掌鸭信,食盒尚未还了去,如今她便还食盒去了。”
贾宝玉点点头道:“礼尚往来,咱们也该往食盒里装些东西,总不好空着还回去的。”
“这还用你说?”袭人正在绣肚兜,闻言忙抬起头来,“我早吩咐过了,把上次你吃着说好的奶油炸的小面果吩咐厨房装了满满一盒,命送了过去,也是尽够了。”
贾宝玉忙凑到袭人跟前,正讪讪的,就听见她又说:“你房中大小事情,哪个不是我打理的?如此可还和宝二爷的意?”
贾宝玉见她终于肯说话,忙指着袭人绣的肚兜问:“这个肚兜是给谁穿的?怎地绣了这许久还未好?”
他因夏天睡觉不留神,夜里只怕被子盖不严着凉,袭人便起心思绣了这个肚兜,只说多用些心思,绣得精巧些,等来年夏天时哄着他穿了肚兜,以免夜里一时不慎着凉。
先前宝玉反对过很多次,只说自己大了,穿着肚兜恐别人知道了笑话,但他在丫鬟跟前一贯没有威信,怎能拗得过袭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袭人绣了。贾母知道此事后倒是夸过袭人巧思,又说袭人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大可以寻别的丫鬟分担。袭人含笑应了,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
此时袭人听见宝玉问她,叹息道:“还不是你挑剔,不肯穿外头人的针线。偏我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眼看夏天就到了,这活计只怕今年赶不上了。”
茜雪正好往薛姨妈处送食盒回来,刚走进门来,听了这话就插嘴道:“既是这样,不若分一些活计与我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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