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谢刃与风缱雪的出现,曜雀帝君其实并不意外,因为在他的理念中,妖邪皆有一身反骨,一旦得到机会,总会想方设法将世间闹得天翻地覆,邪弓邪剑自然不例外。但跟在两人身后的庞大队伍,却是预料之外的,曜雀帝君的脸色逐渐阴沉,他目光横扫过众人,问道:“这是何意?”
“帝君。”
齐雁安道,“九婴之后,天下已无大妖。就算没有金光巡逻使,没有万座降妖塔,修真界也会一样风平浪静,诸事安宁。”
“你觉得天下已无大妖?”
曜雀帝君的视线落在谢刃与风缱雪身上,“本座却觉得大妖仍在。”
“这世间万物缤纷,各个皆不相同,是妖是邪,是善是恶,岂由你一张嘴说了算。”
风缱雪皱眉看着他,“若说数千年前,神州大地处处生乱,你忙于斩妖来不及仔细分辨,倒也罢了。可如今四海升平,寒山金殿在面对妖邪时却依旧格杀勿论,全不查他们曾经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如此暴戾独断,竟还不知反思。你觉得我与阿刃是妖,我反而觉得你才最应该消失在天地之间。”
曜雀帝君大怒:“煌山之铁至纯,竟炼出——”
“煌山之铁至纯,的确不可能炼出歹毒妖邪,我与阿刃也并非妖邪。”
风缱雪打断他,“不过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修真界会如何选,而此时的千万人海就是答案。
在曜雀帝君四周,也有大批修士,他们大多来自依附于寒山金殿、依附于闲鸥宗的宗门,此番原本是想风风光光恭迎新剑的,却不想会撞上这剑拔弩张的大场面,一时都震惊万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了一阵,总算犹豫着聚在了一起。
曜雀帝君将尚未退尽赤红的八荒剑招至手中,又问了万人一次:“所以你们已经做好决定,要与这对妖邪共同赴死?”
风初止拔剑出鞘,在他身后,万道剑光铮鸣融雪光。
所有人都无声握紧了剑柄。
谢刃道:“修真界已不是当年那个修真界了。”
“当年的修真界,只有妖邪,如今的修真界,除了妖邪,还有一群受妖邪蒙蔽的狂徒,的确不同。”
曜雀帝君道,“但不同亦无妨,本座自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做错事的代价。”
随着他的话语,八荒剑身逐渐被金光环绕,无形力量震得炼剑炉也东倒西歪,最后轰然倒向另一边,积雪被砸出深坑,火星伴着炭火,与铁水一起冲向四周,引来一阵骚动。
风缱雪一剑引出暴雪,卷疾风飞掠过四野,将曜雀帝君身后的修士冲得向四处散去,其余宗门也顺势攻上前,双方很快就鏖战在一起。谢刃剑身燃起红莲似火,裹千钧之力冲破金光阵法,人也飞至曜雀帝君眼前,引得后者越发震怒:“好,很好,这本事还是我在寒山时教于你的。”
“在寒山时,我也是真心感激帝君。”
谢刃与他对视,“但这战终难免,不止是为了阿雪,也是为了修真界。帝君当初曾说要我接过重任,继续护苍生安稳,那现在,就请将苍生交予我手中。”
“花言巧语,不足为信!”
曜雀帝君怒斥,“如今雪野焚烈焰,便是你与那张妖弓的归宿!”
天边黑云滚滚压来,雷鸣自九霄传出,像是下一刻就要砸垮整座凛冬城。
大风卷起粗粝的雪砂,在每个人眼前都竖起了一道模糊的屏障,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寒刃撕裂。厮杀声中,长剑碰撞不绝,不断有鲜血喷溅,先是融入雪中,再被急速冻成红色的冰。
冰天雪地中的对决,似乎总要比春暖花开地更多几分惨烈,有一种再无回头路的决绝悲壮。旁人自不必说,就连崔望潮也勇猛至极,他在弥天大雪中,将一把浮萍剑挥得所向披靡,可能是心中确有万丈豪情,也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心上人。
柳辞醉与齐雁宁共同为战,修真界最漂亮、最出名的两位姑娘,一个身穿绿裙,一个身穿蓝装,她们英姿飒爽行于风间,剑挑残雪,腰若柔花。
一群金光弟子看准机会,一拥而上将谭山雨团团围住,眼看寒光已逼至眼前,谭山雨仓惶欲躲,金光弟子们却已惨呼着倒在地上。灭踪剑飞回金泓手中,他疾步上前,将谭山雨一把拎起来,自己又掉头去了另一边。
风初止、齐雁安与璃韵共同御剑去帮谢刃。此情此幕,在众人合力对战九婴时也曾出现过,被浓黑煞气控制的记忆至今还无比清晰,那时所有人都因曜雀帝君的重生而欢欣鼓舞,以为会迎来全新的时代,谁又能料到呢,只是短短数年,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诡异地步。
曾经万分崇敬的金光帝君,假光伟正义之名,将严苛准则与残酷惩戒铺满了整个修真界,蛮横斩断了所有的烟火喧嚣,一夜之间,爱恨痴缠皆不重要,重要的唯有斩妖。欢笑声如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战战兢兢,与永无休止的任务。流传最广的一则调侃,以前漏夜前往乱葬岗,生怕遇到妖邪,现在呢,生怕遇不到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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