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已无其他大妖,烛照剑魄觉得,自己应当可以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问出来了,于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了幽萤,意料之中的,依旧只换来“邪灵该死”四字。
烛照问:“帝君后来查过吗?”
曜雀帝君却反问:“为何要查?”
“幽萤与我同体共生,我知他并非邪灵。”
“即便不是邪灵,一把不受主人控制的武器,也不必存在,而你,就表现得很好。”
“不必存在?哪怕红衣修士实为邪佞,哪怕幽萤无心为恶,也不必吗?”
“你今日的话很多。”
烛照悬于半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帝君,我们一起去杀九婴吧。”
杀了九婴,完成在赤山时许下的降妖誓言。
那是他最为勇猛的一战,神剑裹着烈火与日光,将大妖逼得节节败退,从日升到日暮,再到下一个日升,九婴骤然发力,以全部的力量,卷起浓烈的黑雾碾过洪荒!
这是足以毁天灭地的致命一击,烛照却并未阻挡,而是看似无意地在半空微微一顿,倾下一片极难觉察的烈焰。
下一瞬,黑雾已与无形烈焰一道,重重穿过曜雀帝君的身体,绞碎了他一身筋骨。
同一时间,烛照也腾空飞起,借九婴尚未缓回精力的机会,将最后一颗妖首斩落天边。
天地萧瑟,狂风暴雪。
烛照将自己半掩进了最干净的雪地里,寒意并不刺骨,也与那喜欢依偎在自己身边的灵魄有着天壤之别,但他依旧觉得舒服,像是紧绷了许久之后的难得放松。
月映野道:“难怪当初烛照不愿入棺陪伴曜雀帝君。”
谢刃道:“九婴虽死,妖邪却未尽。烛照斩妖,从来只辨善恶,有为非作歹的,哪怕外表是光鲜亮丽的大善人,也照杀不误。”
风缱雪问:“那烛照后来可有像世人所言,当真偏执入魔?”
“没有。”
谢刃道,“就如当年的红衣修士,烛照所杀的,都是大恶。但旁人往往不知他们背后所做的勾当,只能胡乱猜测,猜测他们何时与人打过架,何时吃饭忘付钱。”
久而久之,烛照便被传成了容不下半分不端正的蛮横之剑,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而别有用心的人也在这时冒了出来,联合一众修士,共议镇压之事。
那时的天下已经很太平了,也不再需要长剑镇守,于是烛照便没有反抗,主动归于太仓,只将一缕剑魄留在了天地间,他同很久很久之前的幽萤一样,东飘西走,把大千世界看了个遍,直到那天抵达了杏花城。谢府小公子怀有红莲灵脉,与烛照天生相契,仿佛一场等待了数百年的相遇,总之他一把抓住眼前飘动的剑魄,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而后便将其往肚子上一按,睡了。
风缱雪道:“那时你满月了吗?”
谢刃回答:“差不多吧,三岁之前的事情,我也只能记起这么一件了,还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月映野道:“能想起往事,就说明烛照的力量正在苏醒,你或许很快就能离开这座岛了。”
谢刃心里微微一动:“嗯。”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月映野让两人先去休息,自己也回到卧房,遣木雀将旧事送往仙府。
谢刃替枕边人裹好被子:“困不困?”
“不困。”
风缱雪揽住他,“在想事情。”
“想什么?”
“前世的烛照和幽萤,今世的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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