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一时被这个名字魇住,耳熟,非常耳熟。但是不是身边人的名字,是偶尔在什么场合听到过,但是想不起来。
老人见她这个反应,也不对自己的名字再做解释,接着说:“我一个朋友,他……喜欢研究教道。”见许愿听得认真,又说:“不是普通的爱好,是穷一生之精力,去琢磨,去探索。”
小司机踩油门的脚就没抬起过,车子驶过减速带,一阵猛烈的颠簸,两人不约而同地抓紧车门上面的扶手。
颠簸过去,老人又说道:“我因为唱戏,也是太执著于这个行当,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蹉跎下来……他也说过几次,想让我别再唱了。或者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工作,不要投入那么多的精力。可是人在这个光环之下,不能说你身不由己,而是太诱人太耀眼,你无法放弃。
“我一路唱到了头牌,唱成了团长,唱上了各种晚会,唱到出国演出,唱到和国家领导人合影……
“起初的几年,他还陪在我身边。后来干脆不再见我,潜心研究他的道教文化。”
“40岁出头那几年,有人想跟他结婚,他跑过来找我,气急败坏地说:结就结!我跟谁还不是过日子。
“可是,我们毕竟认识了几十年,我知道他15岁时的莽撞样子,他也了解我,除了吃祖师爷这碗饭吃的太用心,我这人也算处处对他的脾气。”
“姑娘,你今年多大?”王玉芙女士看着她。
“我叫许愿,今年三十岁。”许愿坦诚地答道。
“我的年纪差不多是你的二倍。”老人淡然一笑。“但是我是在两年前才想通的。我不再唱主角,辞去了团长的职务,远离了台前和演出的一切事务,安心回到幕后,当上了艺术指导。”
许愿心有疑问。老人马上解答了她的疑问:“他病了,我嗓子坏了。几乎是同时。这下,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过柴米油盐的生活,我可以不用全国各地的跑演出,不用磨排新戏,不用开会,不用写报告、写总结、做预算。我们认真地做一日三餐,给猫洗澡。”
许愿听得认真,老人拿出手机来,翻到一张猫的照片,给许愿看。
许愿不了解猫的品种,只是看到这只猫的脸扁扁的,眼睛圆圆的,眼与脸的比例大的惊人。像是漫画里的猫一样。
老人叹了口气,接着说:“这样的好日子,真的没过上几天。他就开始频繁地住院。饭吃得越来越少,药物作用下,他每个月都有两三天完全吃不下东西,不停地呕吐。人也日渐消瘦。”
许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情形与老耿何其相似。
“他去世以后,我为了完成他的遗愿,辞去了退休返聘的艺术指导的职务,开始游历他一直梦想去的所有地方。去年去的地方里就有白溪,今年走到卯山,再一次遇见了你。”
老人眼里的感伤情绪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友善大方的样子。
车越近南陵,天上云越少。不知不觉雨早就停了,小面包车的雨刷还在茫然又机械地摆动,王玉芙对小司机说:“小伙子,咱们到下一个服务区停一下。”
下车的地方哪像服务区,简直如临仙境。
服务区规模不大,只有一个三层楼建筑,一层有热水间、卫生间和售卖点,三层建筑旁边是一个中石化的加油站。
重点是,服务区建在山体平台上,马路对面壁立群山,建筑背后悬崖峭壁,远远地,可以看见零星几个村落。
日将晚,雨骤停。日光从群山的缝隙插。进来,照得小服务区一片暖色。悬崖之下,村落之上,不知是浮云还是雾霭,也被浸染上淡淡的橘色,空气里尽是氧气和水汽。
二人在矮墙边久久伫立,享受着夕阳的偶尔照拂,目之所及,尽是崖下美景。
小司机也上了厕所,此记得蹲在不远处抽烟。
服务区的停车场刚被雨水洗礼过,阳光晒得水气微微蒸腾,只停了两辆大货车。
“许愿,你为什么一个人来爬山?”一个年轻女孩,不在周末,不在节假日,不在寒暑假,跑到明显不是热门景点的卯山,也是异常的。
“我来出差,也是要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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