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已为曲所醉,可还有人能不为曲而醉么?
一曲罢了,我满意的看着各人的反应,古痕精于声乐,他已痴醉,不敢置信的向我投来惊艳的目光。我收到过古痕各种眼光,唯独没有惊艳的眸光,今夜倒是成全了我。我知道他惊艳的并非我弹奏的技艺,正如所有的内行人一般,人们赞赏和追求的永远是技巧之外的境界,是一种心、音的融汇与升华。
只有达到人无人,心无心,琴无琴,音无音的绝妙化境,才能以音传情,以音表心,以音达意,而后以音动人,以音感人,以音慑人……
古痕走下主位,亲自拉开垂帘迎我,我不失优雅的跟着古痕走到主位前坐下。厅内一片寂静,我客套了几句,抬眼速扫众人,厅内之客,真是龙蛇混杂,贵公子、儒士、侠客皆有。
天呀!我的心忽然怔住,目光交替停驻在主位左侧和右侧第一张桌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左侧桌前端坐着,向我投来探寻与赞赏目光的竟是儒服淡雅的水墨宇——那个春风般能温暖我的人儿。而右侧桌前坐着的第二人却是一身侠士装扮的荀隐——那个曾经宠爱着我的人,那个怕我湿发入眠会生病的人。
水墨宇来了,和国六皇子来了,他在我的面前还是那么温和贤淡,而我却感到月移星转,物是人非。
这就是古痕要我戴上面纱的用意吧。
我曾奢求过再见水墨宇、荀隐一面,也幻想过再见面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如今的境况下见面,老天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再见面,我已非我,已不能与他们坦然相认。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古痕了然于我的愕然,轻轻握住我的手,含笑在我耳边轻道:“镇定些。”
我微微颔首,摆出该有的仪态。
左手边水墨宇却开口了,“少夫人于音律之造诣实在令在下佩服,但不知少夫人师承何人?”他肯定听出了我的双手指法,肯定好奇我的身份。我身为九公主时曾经用过这种指法,水墨宇这个音律才子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玄妙。
他这么问,是否心有疑惑?古痕急忙向我解释道:“这位是和国来的莫公子。”莫公子?水墨宇化名为莫公子来醉城买粮么?但古痕显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否则不会特意要我戴上面纱,因为其他人中,我只认得荀隐,而古痕不会知道这个。
我压住心中的激动,笑对水墨宇道:“莫公子缪赞了,此琴艺乃家母所授,实难登大雅。”我暗思,我的琴艺虽不是我妈教的,但是她花钱请的老师。
“嗳,少夫人过谦了,少夫人琴艺高超,弦音清绝,已至以音传情的妙境,想必令堂也是一位才情高雅之人。”说这话的不是水墨宇而是荀隐身边的华贵公子,他轻摇手中纸扇,一派逍遥神情,好奇的探视着我。
好奇?其实厅内哪个客人不好奇我面纱下的容颜呢?
古痕适时介绍道:“这位是日月国的杜公子。”
“杜公子之赞,实不敢当啊。”我实在没想到,古痕宴请的客人中还有一位精通音律的人,他言语精确,直入玄机,谈吐间别有一番潇洒意蕴,肯定也不是个普通角色,否则古痕不会安排他与水墨宇对坐。
醉城宴席的坐法有特别的讲究,除了主人外,宾客的坐法按身份来定,一般身份地位同级的人才能对坐。水墨宇是和国的六皇子,难道这个杜公子也是日月国的某个皇子或是王爷?
我正揣测着,古痕三言两语已解了我被二人追问之围,照他早已准备好的步骤,一群舞姬已经轻步起舞,吸引了大多数客人的注意力。
众人便开始边看边喝边聊,只有水墨宇与那位杜公子时不时仍会斜睇我,水墨宇眼中的疑惑探寻再清楚不过,毕竟我曾与他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
我悄悄问古痕,“杜公子身边的人是谁?看来像是个侠客。”我问的正是荀隐,不知道他怎么会来,此刻又有着怎样的身份。
古痕道:“他就是阴寻,雪盟的少尊主,可不是一般的侠客,此次专为保护杜公子而来。”阴寻?他的原名叫阴寻?他就是阴寻?阴寻,循隐,不正好是将名字倒转过来?我了然一笑,我与他彼此彼此,他未告知我真名,我也骗了他。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江湖中人人敬仰的英雄人物竟是当日那个宠我的人,我好笑的摇摇头,还记得那夜让他穿太监服时的情景,难怪他是那般的嫌恶表情,他可是一个受人推崇的江湖豪杰,一代大侠呢。
[第三卷 争:第四十八章 牧原]
弦音竹乐,鸾歌凤舞。
宴客厅内众人渐渐沉醉于美酒佳肴,声乐歌舞中。言谈举止也渐见肆意,我看出些端倪,悄声问古痕,“你原要请的是日月国的杜公子,”因为阴寻保护的人是杜公子,而古痕说过,他宴请的本是阴寻保护之人,“可为何又多出了其他人?”当然也包括水墨宇。
古痕微眯起眼,眸底添了抹锐色,“你可知厅中共有几方势力?”
我轻声道:“我看来似乎只有两方。”其他的人不过是来喝酒酒、看看戏的小角色,充其量是来给人当陪衬的活动布景,形同电视里的路人甲、乙、丙、丁。
古痕眼底的锐色渐渐柔化,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眼中迸出精光,“其实共有三方,一是日月国的杜公子,二是和国的莫公子,三是日月国的钱公子。”
“钱公子?日月国来了两队人马?”我轻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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