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蚕声低声道,“你若去帮相重镜,去意宗无你立足之地。”
曲危弦歪着头认真地看他。
他知道宿蚕声为人处世从来都是冷静至极的,现在说的这句话也是如此,曲危弦若是在去意宗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维护相重镜,那必定会被无数人唾骂,哪怕他父亲是曲行,也护不住他。
宿蚕声见他眸中黯淡的光,几乎是乞求地道:“别去,好不好?”
曲危弦又歪了歪头,看了他好一会,才用一种极其陌生的语调轻声道:“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
宿蚕声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当年也是这样。
重伤的曲危弦昏睡一整年,清醒过后得知相重镜的事后,就是用这副神情问他。
“你把重镜弄到哪里去了?”
宿蚕声当时无法回答他,现在更说不出口。
曲危弦甩开宿蚕声的手后,转身便要朝着相重镜跑过去,但相重镜只是从面纱缝隙里瞥了他一眼,曲危弦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了。
宿蚕声脸色更加难看。
相重镜扶着幽火,语调带着笑,仿佛没把曲行的话听进去,还在自顾自说着:“六十多年过去了,老宗主依然英明神武,气势威严,真是让我……呕。”
他没说完,就彻底没忍住,扶着幽火偏头吐了出来。
曲行:“……”
所有人:“……”
相重镜整个人都蔫了,强行绷着和曲行说了几句话,终于控制不住,整个人挂在游龙似的幽火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曲行才让他这么倒胃口。
曲行也误以为相重镜是故意的,手指握得咯吱作响,恨不得拔剑杀了他。
但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这是他的寿诞,三界九州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他若因几句话就轻而易举被挑起了怒火,丢的还是他自己的面子。
曲行深吸一口气,轻轻一抬手,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相重镜,你既然未死,那当年在秘境残害三门弟子、和恶龙结契之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几个去意宗弟子飞快出现,站在相重镜面前拔出了灵剑,神色冷然看着他。
相重镜这段时日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再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反倒把胃弄得极其难受。
他扶着幽火直起身,恹恹看了对着他的灵剑,根本没放在心上,小脸苍白道:“宗主就派这几个人来灭口,会不会太看不起我了点?”
此次前来的宾客,绝大部分都没去过六十年前的秘境,都在迷迷瞪瞪地看戏,听到相重镜这个“灭口”,也都来了兴致。
相重镜的名字几乎占据了九州三界话本邪恶之人的榜首,那些书上说他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撰写的话本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而现在相重镜还活着已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更何况他字里行间似乎还在暗示自己当年是被冤枉的。
蹲在角落里的宋有秋眼睛都亮了,暗搓搓拿起笔来舔了舔笔尖,开始奋笔疾书。
他之前还在疑惑为何相重镜不在御兽大典暴露身份为自己洗刷冤屈,敢情他是在等着来去意宗搅和,毕竟御兽大典虽然人多,但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修士,不必三门宗主的寿诞,来的都是大人物。
宋有秋写得更亢奋了,再次感谢相重镜让他在第一线看好戏。
临江峰的易掌门本来是捏着鼻子来参加曲行的寿诞,来之前还去求了个签,希望七日后还能再去趟去意宗参加曲行宗主的头七。
此时瞧见这个场面,易掌门哪里还坐得住,当即站起来,瓮声瓮气道:“既然要做了结,何必要关起门来做?要是你们去意宗严刑逼供,逼剑尊……咳,逼相重镜认罪呢?到时往哪儿说理去啊。”
有些看不过去去意宗曲行的,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当年之事皆是旁人说出来的,死无对证。现在既然相剑尊未死,何必再来对一次当年之事,看到底谁在造谣诬陷?”
曲行冷冷看他们:“当年其他人赶去时,三门弟子惨死,我儿重伤,只有他相重镜还活着,手中还握着带血的剑,你们的意思难道是那些弟子自杀不成?”
相重镜懒洋洋地靠在幽火缠成的软椅上,淡淡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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