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刚离开的那段日子奶奶整天唠叨,后来渐渐地就说得少了。毕竟他现在已经长大,又带着一个女人。奶奶可以想象他们的样子。村里最难受的是拴狗,民办教师被抹了,老婆又跟着人跑了,拴狗算是倒霉透顶了。那段时间他经常四处乱窜,一个人跑到县城,希望能找到凤凤,但一无所获。拴狗晚上一个人坐在小河边唱酸曲,唱得眼泪汪汪的。
红彤彤的日头细格溜溜的风
这么好的蓝天留不住个云
几颗星星没精打采地挂在天上,月牙儿从山背后爬上来了,散着凉凉的光。沟后头的小瀑布哗哗地响着,河里闪动着细碎的光点,静谧,寂悄,朦胧如童世界。夜静极了,任何一点响动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引得狗一阵狂吠。拴狗慢慢地往回走,一条小路牵着他往上爬。这时候月亮似乎亮了一些,麦秸垛黑乎乎的像一尊碉堡,长长的影子有些骇人。涧畔上的酸枣树像一堵厚厚的墙,一切都是那样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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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父亲 十六(4)
拴狗像梦游似的回到窑里,窑里冷清清的,月光透过窗棂泻了进来,凉凉的。偌大的土炕上空空荡荡,被子乱七八糟地堆在上面,屋里一片狼藉。
凤凤走后,她的母亲曹彩莲曾多次找薛大毛要人。薛大毛给她说了很多好话,曹彩莲不依不饶,大毛于是就当着她的面给了拴狗两个耳光,大骂儿子是个瓷熊,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婆都罩不住。大毛说:“你枉披了一张男人皮,一个女人都搞不定,球也不顶!一头碰死算了!”
拴狗被骂躁了就说:“就你有本事,一天在外面拈花惹草,看人家都说些啥话,还好意思教训我!”
彩莲说:“你这孩子,咋能这样跟你老子说话呢?凤凤跑了是因为你对她不好,自己没本事笼络女人就不要怪别人了!”
大毛说:“就是的,你说那东明有啥好?瓷锤一个,三锥子攮不出一点血来。我家拴狗虽没我的本事,但是好歹也算个人物,凤凤咋就瞎了眼?”
彩莲说:“是呀,拴狗哪点不比东明强啊?这死女子鬼迷心窍,实在让人伤心啊!”
大毛说:“别伤心了,那么大的女子了,该懂得饭香屁臭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娃的心思你不一定明白。她长着腿,你是关不住的。”
彩莲说:“那咋弄?难道把女子给了你们家就不管了?”
大毛说:“管是管,我们拴狗去县城找了很多次了,没办法呀!他一个大男人,老婆跑了,能不心慌吗?”说完向彩莲挤了一下眼睛,彩莲就不再说什么了。晚上夜静的时候大毛果然就来了。彩莲说你个绝死鬼,桂花不死你还不来呢!嫌我老了,没弹性了!大毛说哪里哪里,工作忙得走不开,说完上炕便要弄。彩莲说你急啥?日急火撩,难道晚上还有应酬?大毛本来想乘着一股激情应酬一下,激情过去就应酬不了啦。彩莲不行,要慢慢地和他温存。大毛一松懈,全瘫了,彩莲怎么调教都起不来了。彩莲“嘤嘤”地啜泣起来,大毛说你哭啥?又不是没弄成过!刚才人家在兴头上,你要温存,温存了半天没兴致了——下次吧!彩莲说你个挨刀子的心都不在我身上,哪能有激情?下次还不知在哪时呢!——不行,你今天晚上不把我安顿下就甭走!大毛说你把灯吹了,明晃晃的怪不好意思。彩莲说:“呸!前几年我要关灯你都不让,现在我老了,不好看了,就想关着灯忽悠!”大毛说:“好我的姑奶奶哩,实在是身体不配合,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两人你来我往,不觉东方即白,也没把事干成。大毛说我得赶紧走了,天亮了就走不了啦!彩莲说:“那你啥时候还来?”大毛说就这两天,有情况了就来。寡妇就不再拦他,看着男人穿上衣服溜出去了,一时心里空落落的,像有几只猫在挠抓。
喜爱生了孩子后像换了个人似的,见谁都嘻嘻哈哈地笑,老远就招呼人。“快来看看我的宝贝儿,小家伙又尿了!”妇人们拗不过,就走上前逗一逗,孩子笑得扑哈哈的,妇人于是就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一下。孩子被弄疼了,“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喜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不迭地乖哄着。大家说娃还是要让哭哭才好,哭才是娃娃的语言,一直不哭的娃会憋出病来的。喜爱说这个俺也知道,但听见他哭俺就想哭,不由自主啊。大家就笑,说喜爱年龄大了,疼孩子,过几年就好了。大家说笑着就离开了,剩下喜爱一个人和孩子逗乐。
喜爱有了孩子后便在家里坐不住,有事没事喜欢往涧畔上跑。给孩子喂奶的时候把前襟高高地掀起来,饱满鼓胀的乳房露在外面,白晃晃的耀眼。孩子嘴里吃一个,手上抓一个。男人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女人路过的时候看不惯就说。女人说喜爱啊,涧畔上风大,你这样会着凉的。喜爱不管。着凉就着凉,只要小家伙吃得痛快!这时队长薛大毛过来了。大毛老远就看见喜爱坐在那里给孩子喂奶。喜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装着没看见,又低了头。大毛走到跟前蹲了下来,一边逗小孩一边把满是胡子的脸在小孩的脸上蹭,胡子贴着喜爱的乳房,痒酥酥麻溜溜的。喜爱很长时间没接触男人了,王木匠挨批斗后又出去了,孩子满月的时候也没回来。喜爱低声地骂:“挨刀子的,仔细看看是不是你的种?大鼻子大耳朵,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大毛“嘿嘿”地笑了,说我的种,我的种!你给咱好好养着,我不会亏待你的。喜爱鼻子一酸,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眼泪就下来了。大毛说你这是咋了?大天白日的,让人看见还以为我在调戏你!喜爱破涕为笑,伸出指头在大毛的额头上戳了一下,骂道:“亏你还说得出口这样的话!我死了才顺了你的意呢!没良心的家伙!”两人在那里窃窃私语,涧畔上的妇人们热烈地讨论着,不时有眼光斜了过来,人群里发出一阵阵的笑声。大毛说我该走了,你跟孩子多保重,有事言传。喜爱没吭气,看着他背着双手下了坡,沿着小河向水库的方向去了,这才抱着孩子加入到妇女的人群里,同大家一起嘻嘻哈哈起来。
农民父亲 十七(1)
桂花死后,父亲大病了一场,人一下子瘦了很多。母亲和桂花相继去世给父亲的打击很沉重。他变得沉默寡言,一天到晚铁青着脸,吓得我和姐姐都不敢跟他说话。奶奶说女人其实都是水做的,命薄,说没就没了。男人一辈子有几个女人都是命中注定,由不得你。父亲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奶奶,奶奶说等刚子娘过了头年,就再找一个吧。父亲说这辈子不找了,再找也是个短命鬼。奶奶生气了。奶奶说你说的是啥话?我找王木匠算过了,你这辈子要经历四个女人,这是命。四个女人之后就不会再有问题了。你还年轻着哩,四十刚出头,以后的日子正长着哩!农村人枯焦,家里不能没有一个当家女人。土已经埋到我脖子上了,我伺候不了你们几年了。刚子和云云还小,你整天在外头忙,屋里头没人怎么行呢?父亲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奶奶知道他的心正烦着,就不再说话了。
屋里接连死了两个女人——二婶和母亲,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了,总觉得外面阴森森的。姐姐说她晚上看见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涧畔上转悠,像是二婶回来了。二婶吐着长长的舌头,嘴里喷着火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吓得她大喊了一声,那女人就不见了。紧接着,从对面的山洼里传来一声凄厉的虫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我心里“咔噌”一下,头发都竖起来了,浑身起鸡皮疙瘩。老赵的儿子黑子在外面叫我,我也不敢出去。黑子给我传授过经验,说一个人走夜路时,千万不要回头看,回头次数多了,就会自己犯迷糊,就会鬼打墙——在乱坟堆里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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