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的话,就正好告诉他们一件事实——我没子弹了。但此时我却像是拥有一箱子弹的富翁一样,随手就把七发子弹丢了出去,反倒把他们给吓住了。
“还有一发子弹!”我把准星慢慢的转到了那个军官的藏身之处,心中暗道:“这发子弹是留给你的,我就不信你不伸出头来看看战况!”
果然,不过半晌就有一个钢盔慢慢地从石头旁伸了出来,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钢盔就“咣咣咣……”地滚下山去。
“妈的,上当了!”我咒骂了一声,那只不过是挑在枪尖上的一个钢盔而已。与此同时,右侧不远处冒出的一名伪军的脑袋,更让我意识到这名军官不简单,竟然知道正面佯攻,然后乘我不注意的时候派出小分队从侧面包抄!
不及多想,我抽出步枪紧赶几步,用枪托像砸地鼠一样将带头的两名伪军砸了下去。这就是有好兵跟孬兵之间的区别了,好兵先探出来的肯定是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探出个脑袋任我砸!
但是我的好运似乎也就此结束,两枚手雷甩了上来落在了我的身后,我略一估计,要回身捡起手雷回抛肯定来不急,跳开避过手雷无疑又会给敌人爬上来的时间。于是一咬牙,抽出腰间的军剌就往敌人爬上来的未知地跳了下去。
前面是悬崖?是峭壁?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下面只要有一名敌人用刺刀或是枪口对着上方,我的小命就此玩完了。但很幸运的是,在跳出来的那瞬间,我瞥见了下面的一块小空地上,十几个伪军正猫着身子捂着耳朵……
“轰轰……”两声,身后的手雷发出震天的爆炸声,带起一片石雨从天而降,碎石打在我的头上、脸上、后背……但我无暇顾及这许多,双脚还没落地军剌就带起一道寒光割断一名伪军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在我眼前飞溅,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强忍着胃部的翻腾,左手架开了一名伪军的步枪,平端着军刺就往上斜撩,军刺平端是因为我不想敌人的肋骨卡住了我这唯一的武器。一阵软绵绵的刀刃入肉感之后,军刺不偏不倚地正中心脏。
一霎那间,我与这名将死的伪军四目相对,他眼中透出的深深的恐惧让我心神不由为之一颤,他口中喷出的鲜血让我感到一阵阵的恶心,而手心却分明感受到军刺另一端心脏的最后几声跳动!
“杀……”我大叫一声,吼出了心中的恐惧,这恐惧不是来自于敌人,而是来自于自己亲手断送的生命,来自于自己的无情和冷血,来自于感受到那死亡前的凄凉和无助……
我杀红了眼,像一只饥饿的野兽冲入羊群一般疯狂地嘶咬着,屠杀着!锋利的军刺扎向面前每一个站立着的敌人,他们手中的长枪在这相对拥挤的环境下却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他们所站立的位置是一块狭小的平地,骚乱之中不时有人惨叫着被推挤着滚下了陡壁。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刀刃入肉的声音,能站着的只剩下我一个了。四周到处是尸体,敌人临死前的哀号在我耳边响成了一片,我身上的棉衣也因为吸饱了鲜血而变得异常沉重。
“铿……”的一声,我颤抖的手再也不能握住那早已卷刃的军刺,任凭它掉落在石头上发出一声金铁交击声,然后打了几个滚消失在峭壁深处!
这是我吗?我在心里问着自己,这还是那个穿西装打领带,坐在办公室里的我吗?我情不自禁地举起鲜血淋淋的双手,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双手以前是拿着笔写文章的。
“不……不许动!”
顺着叫声我回头望去,只见高处正有两名伪军端着枪,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此时被我一瞪,却有如打了个寒颤般地退了一步。
“完了!”我心中一叹,终究还是让敌人占领了我军的阵地,连队现在已经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这时奇迹却再次出现,一发炮弹准确无误地将那两名伪军炸上了天,熟悉的冲锋号与喊杀声几乎同时响起,霎时山前山后,凡是可以看到的伪军都在逃窜——援军终于来了!
第一卷 第一次战役 第二十四章 九龙江之战(八)
黄土墙,茅草顶,坑火在黑夜中啪啪作响地跳动着,鲜红的火光在战士们熟睡的脸上若隐若现,映红了战士们身上的鲜血和绷带。
鼾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难闻的药材味、血腥味和脚臭味。但是谁又在乎这些呢?这里的温暖,这里的安全,跟刚才那场生死相搏的战场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了。
这小屋是上级安排给我们连修整用的,小屋的主人早就因为战乱不知去向,但即便是如此,上级还是交代下来不能乱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这也许就是人民解放军的作风吧,但实在是因为这个小屋里找不到一丁点吃的东西,如果有,早就被又饿又累的战士们抢光了。人都快饿死了,哪还顾得上那许多!
前方时不时传来枪炮声和喊杀声。这一战,敌人从北面撤下来的伪六师在我援军118师的冲击下,很快就丢下轻重装备四散逃跑。而敌人援军还在江对岸负隅顽抗,企图依借先进的装备和有利的地形把我军阻挡在九龙江以北,但在这夜色中,我想他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我连也在这一战中死伤大半,包括在战场上找回的伤员全连就剩下四十余人,有战斗能力的只有三十人,而且还都带着大小不等的伤。
战士们几天都没睡个好觉,又接连打了几场大战,这会儿有了休息的机会个个都埋头大睡。却只有我睁大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闪过适才在战场上那血腥的一幕幕,想着他们的痛苦,想着他们的哀号,想着他们的鲜血……
我很清楚,当时我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是下意识那么做的。那杀敌的手法,还有应敌时的判断……如果是以前做记者的我,绝不会做得那么娴熟那么准确。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变成了这么老道的一个杀手呢?
“口令!”
门外哨兵的一声叫喊,让沉睡中的战士们条件反射般地呼啦一声坐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抓起了自己的枪,尽管那些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解放新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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