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到达那里,太阳正缓缓地西斜。远远地,便见一片开阔地里,数万人马混战在一起,呐喊声震耳欲聋。
突厥人以多打少,本是信心十足,也不讲什么战术,舞着弯刀,兴奋地大声吆喝着,冲上来便乱砍乱杀。顾显沉着冷静,率领的两万五千人又是他自己训练出来的子弟兵,这时迅速变换阵式,每十人成一小队,互相掩护,有的挥刀杀敌,有的招架敌人的攻势,有的拨开射来的箭矢,看似混战,实则井然有序。
高长恭很快便看清眼前的形势,立刻指挥自己的军队也如此结阵,然后下令冲锋。
他手握长刀,一马当先,疾扑过去。兰陵十八骑紧跟在他左右,如一只菱形尖梭,向前直插。
他身后的万余铁骑齐声发出呐喊,纵马猛冲过去。
与此同时,高延宗与顾欢率领的五千精锐也从另外两个方向出现,以钳形阵势,自两面夹击过来。
一时间,烟尘弥漫,刀光飞舞,万马奔腾,如怒涛翻涌,向血战的沙场席卷而来。
突厥人忽然发现四面受敌,顿时慌乱起来,以为中了埋伏,不少人信心大减,出招不再刚猛,不时左顾右盼,寻找自己的统领。
顾显率领的齐军却是精神大振,更加骁勇,立刻反守为攻。
高长恭冲进敌阵,手中的刀上下翻飞,招式精奇,力道刚猛,当者披靡。他身边的兰陵十八骑也是剽悍至极,冲进敌阵中便如砍瓜切菜般杀了起来。
跟着高长恭的一万多精锐骑兵猛扑过来,一下就把突厥人冲得七零八落。高延宗和顾欢率铁骑从两个方向拦腰冲入,将突厥军队截为两段,首尾不能相顾。
平坦的高原上,残阳如血,给这场酷烈异常的战斗染上一层更为鲜艳的金红,使人人甲裳尽赤,触目惊心。震天的喊杀声回荡在荒野之间,原本平静的世界弥漫着暴烈的气息。这些以前视齐周两国百姓如草芥的突厥人忽然感到了恐惧。
当最后一丝余晖渐渐沉入地平线,战斗结束了。
突厥的三万人几乎被全歼。无人投降,只有一些受伤倒地而没被杀死的人被俘。齐军阵亡一千七百余人,两千余人受伤。战马损失了四千余匹,但缴获的突厥战马已经足够补充。
战斗一结束,顾欢便冲到父亲身边,焦急地问:“爹,你受伤没有?”
顾显笑着说:“我没事,你呢?有没有伤着?”
“没有,我很好。”顾欢放心了,“那我去长恭那边看看。”
顾显立刻道:“快去吧。”
顾欢拨马便奔向高长恭所在的地方,脸上尽是关切。高长恭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看见她直驰过来,眼里便有了一丝笑意。等她冲到面前来勒住马,他抢先说:“我没受伤,五弟也很好。”
“哦。”顾欢开心地点头,“那我去安顿伤员。”
“好。”高长恭对她笑了笑,便去审讯战俘。
经过大半夜的努力,他们终于说服了几个属于黑民的突厥人。他们的部落因为战败而不得不归附突厥,在军中一直受到欺凌,本就对那些达官贵人不满,被俘后,齐军不但不打骂他们,还给他们疗伤。几个人一感动,便不再倔强,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他们的叶护是尔伏可汗的表弟,正要北上与可汗会猎。
尔伏可汗的牙帐现在东北方两百多里外的一条河边。那条河叫伏水,是克鲁伦河的支流,整个突利最好的牧场就在那里。他们把那片草原叫做塔里都斯,意即“水草丰美的平原”。一到春天,大批动物都会迁徙到那里繁衍后代,那儿也就成了最好的猎场。每年四五月间,尔伏可汗都会带着妻妾儿女和众将领一起到那里狩猎,往往要待上整个夏天才离去。
听到这个消息,高长恭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都明白他在顾忌什么,却不便先说,高延宗却很直爽,当即道:“四哥,咱们要的是突利这一块,达头是给周国的,即便袭破突厥王廷,咱们也得打败了尔伏可汗才能拿到这片土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尔伏可汗集齐了突利最重要的人物等在那里,就像是一块肥肉放在你面前,不吃的人就是天大的傻瓜。”
几个人都被他的话逗笑了。
高长恭略思片刻,便点了点头,“五弟说得对,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可错过。我想,咱们的用兵方略要调整一下了。顾显将军,你和五弟一起,率四万人马明日起程,直奔塔里都斯,突袭尔伏可汗。相愿,你们几位将领都跟着去那边。我这就派人去东路送信,让斛律羡将军改变行程,折而向北,赶往塔里都斯与你们会合。今天伤亡的官兵要送回国,我打算派三千人明日便护送他们回去,同时遣使往邺城报捷,以安皇上之心。我和顾欢将军率余下的三千人马继续向西,与西路的顾愉将军合兵一处,仍然奔袭突厥廷帐。”
“如此甚好。”顾显沉声道,“只是,元帅只带三千人马太冒险了。我们带三万吧,你们带一万三。”
高延宗点头,“对,四哥,三千人太少了,一旦遇到突厥主力,你们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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