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子反而放松了些,这钱他宁可不赚。但下好面吃完后,他正要出门,牟典培拖着步子拦住他,一张脸乌青得像死人,声音也跟破锣似的,“六就六,明早回来记得给我买包烟。”
庆子接过单子,牟典培就晃晃悠悠往竹沙发走去。他有点担心,“牟哥,你要不还是上医院看看?”
牟典培摆手,“看什么看,看不起。”
庆子跑了一宿车,早上九点才回家,门没锁,牟典培的房门关着,他累得不行,也没注意牟典培在不在家,倒头就睡,直到警方上门。
“就是这样。”庆子低声说:“他惹到了谁,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是合同签了一年,提前退租拿不回押金,我早就不在这里住了。”
季沉蛟问:“你们处得不愉快?”
庆子没说话。旁边的李哥说:“老牟这人抠门,还喜欢显摆,手脚不是很干净,是吧庆子?”
“啊,是。”
李哥很有江湖气,“警察问你,你就大方说!”
季沉蛟说:“我听你意思,那天是牟典培第一次分活给你?你们住在一起,他以前从没分过活?”
闻言,李哥忍不住笑起来。
庆子说:“活都是他的,除非他像那天一样病得没办法,就不可能分出来。”
季沉蛟:“你们平时还有什么摩擦?”
庆子看看李哥,李哥说:“你这孩子,看我干吗?我能给你做主啊?”
庆子说:“我三餐都是在家里做,这样省钱。我们只是合租,并不是共同生活,所以食物、生活用品都是分开的,但他经常偷拿我的东西。我提过,他说我小气,还说什么他有懂法律的朋友,住在一起就是可以共享食物。”
季沉蛟挑眉,“懂法律的朋友?谁?”
此前市局查过牟典培的通讯记录,似乎没有谁是律师、公司法务之类。
庆子摇摇头,“他没说名字,只说是他的老乡。”
老乡,那也是从丰安县出来的?还懂法律?季沉蛟正要记下,找不到记事本,扭头一看,凌猎正拿着他的记事本写写画画。
第93章白事(07)
“牟典培经常偷吃你的食物?”季沉蛟问。
现在百草枯的线索出来了,食物就变得格外重要。谁有机会给牟典培长期下毒?庆子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
庆子说:“刚开始时,我做什么他都要讨点去吃,后来我跟他提过后,他就不当面讨了。但是我买的纸巾、早餐面包、面还是会被他动。”
季沉蛟看了看桌子,上面放着一大包便宜的密封小面包。这种面包几乎不可能投入百草枯,而牟典培偷干面自己煮,似乎也很难下毒。
季沉蛟说:“牟典培一般怎么解决三餐?”
“反正我没见过他买菜回来。”庆子说:“要么蹭我的菜,要么就在三院附近吃,那边便宜的馆子多。他还说他跟那个盒饭老板是兄弟,他上那儿吃饭不要钱。”
李哥这时也附和,“老牟也跟我说过这事,老沈我也认识,我还问过老沈不收老牟的钱啊?老沈说谁来吃饭都一样。所以吧,他就是吹。”
季沉蛟故意告诉庆子,牟典培中毒了,中的还是不可逆转的慢性毒。庆子反应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面如土色:“不是我!我发誓我没有下过毒!”
季沉蛟观察他的神情,片刻,点点头,语气听上去轻松了些,像是闲聊,“对了,最近生意不好做吧?来了个什么‘归永堂’,你们受冲击大不大?”
庆子还没冷静下来,“我,我还好,我都是捡剩脚。”
“这个我就有话说了。”李哥接话,“那‘归永堂’是从南边发展过来的,听说是个连锁,一来就想打开咱们这儿的市场。但是我们这些‘金无常’也干了这么多年,根基都在呢!咱丰市是个小城市,不兴大城市那一套。你别看‘归永堂’现在搞得风生水起,时间一长,还得是我们这些‘金无常’。”
“不过像老牟他们,日子确实不好过,不像我,我老资格了,他们要是熬不过,要么转行,要么给‘归永堂’打工去。”李哥又说:“‘归永堂’好像想找一些本地‘金无常’,对老牟来说,那也是一个出路吧。”
庆子这会儿冷静了,问:“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李哥往他脑袋上一拍,“你个吃剩脚的,怎么会找到你?”
聊得差不多了,离开前,季沉蛟跟庆子说,案子侦破之前也许还会找到他,如果想起来什么,随时联系。庆子怯怯地应下。
医德巷转过两个街口,就是“老沈盒饭”了,季沉蛟和凌猎没开车,沿着林荫道慢悠悠地走去。
“沈维有很充分的机会给牟典培下毒。”凌猎说:“百草枯得往他身上查。他动机也合理——认为牟典培就是杀害谭法滨的凶手,警方没有证据,他就来动手。”
凌猎停下脚步,“你不是觉得他的反应很不合逻辑吗?得知警方要重启调查,一方面激动不已,一方面又有所隐瞒。原因出来了——因为他已经赶在警方前面,把心中的凶手给杀了。”
季沉蛟捋着时间线。
殡仪馆发现尸体,天一亮就传遍全城,当时警方还没有查到被害人是谁,沈维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死的是牟典培。但假设下药的是他,他能估算牟典培什么时候会发病。牟典培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三院附近,那天牟典培没出现,沈维判断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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