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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2页)

“和谁做了?”吐出这几个字时,妻子的脸色已变得异常严峻。

“和你做!在房子里和你做!”丈夫说着便动作起来。妻子当然也乐意享受爱情的幸福,两个便相拥着向卧室走去。

从那次数字报得过大的事故之后,局长每月报数字时亲自把关。如果这个月报的数字差不多,局长便写“准报”或“报省”二字。若报上来的数字有点大,局长便一笔画掉,要求向县上重新要数字。有时干脆自己想个差不多的数字填在画掉的数字报表上,然后抬头对肃立在侧的统计科长说:“重新打印一遍,报省。”

局里的业务一科和二科的主要职责是赴各县检查。该市共辖十六个县,业务一科和二科各负责八个县。业务三科其实是个机动科:当业务一科和二科检查任务比较重,忙不过来时,便抽三科的人去配合检查。当统计科的人向省上报报表比较忙碌或科里有人请假的时候,也抽三科的人誊写或打印报表。甚至当政秘科写年终总结、半年总结、季度总结、月总结忙不过来时,也可能抽三科的人参与。总之三科就是局长手中的一支“别动队”,哪里吃紧派到哪里去。若哪里都不吃紧,三科的几个同志便都闲着。

该局准备提拔一个副局长的风声传出后,业务一科和二科科长听说三科的乔正年也悄悄加入了竞争行列,便有点不高兴。就像战争年代我突击队准备去夜袭一个敌人的据点时,一个不是突击队员的“小鬼”半道上悄悄跟上来也要去参战,其他突击队员便不高兴,低声呵斥小鬼快回去。最后还是经团长或者政委批准,小鬼才成为一名“临时突击队员”——而他却在那次行动中立了头功!

在这个局里,乔正年虽是一名“临时突击队员”,可他最终在摸据点时立个头功,将那个副局长位子争到手是完全可能的。难怪其他科长要排斥他。一科和二科下县里检查工作,本科抽不出人时,他们宁肯出钱在别的部门雇人参与,也不再抽三科的人。包括统计科与政秘科也如法炮制。这样三科就基本没有啥工作可干。用赵勤奋发牢骚的话说,这个科是和尚的鸡芭——闲着。

在此情况下,只要偶尔有点事做,乔正年与刘芒果抢先一步去做了。比如局长或副局长下乡,局长下乡乔正年跟着去。每到下乡的那天,乔正年至少比平时早来单位半小时,早早就将局长那个黑皮包夹在腋下,像端着一个佛龛一样将局长的茶杯端在手中,到科里对大家讲一句:“我跟局长下乡去了,科里有事给我打手机。”科长说完这句话,便将目光从科里几个同志的脸上移开,冲已从楼道里走过来的局长点着头笑着,弓着腰跟局长下楼去了。科长走十天,或者更长一段时间,科里也不会有啥事,科里真的连屁事也没有。

有一次科长刚跟局长下楼,赵勤奋便向许小娇和徐有福发表评论:小娇、有福,你们听出来没有?科长从来都是说“我跟”,而不说“我和”,这就是咱科长的精细之处。仅从这一点分析,将来那个副局长的位子就是咱乔科长的。这叫“于细微处见精神”,任何时候都让自己谦卑地“跟”在局长后面。而“我和”就有一种平起平坐的味道。只有市长讲话时才说“我和”:我和你们局长最近去了一次某某县,了解了一下基层的情况。市长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所以“我跟”与“我和”,虽只是一字之差,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科和二科的科长就喜欢说“我和”。徐有福有一次你也说过“我和”,那次你跟局长下乡,进来办公室对我和小娇说:我和局长下乡去了。我当时心里想,这小子离倒霉的日子不远了。果然从那次以后,局长再没带你下乡。这就叫“一个女子赤身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徐有福你用这句话的含义打一个成语。赵勤奋常在办公室随意奚落徐有福。徐有福你能不能打出来?我看你也打不出来!这个成语又不能让小娇打,算了,干脆我将谜底讲出来得了:因(阴)小失(石)大!徐有福你说你这家伙是不是因小失大?两个男人赤身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徐有福你再用这句话打一个成语,这次是一石二鸟。你们注意到没有?咱科长做事向来是深谋远虑、一石二鸟!咱科长不说当个副局长,当个局长、市长水平也是一流的!

副局长下乡一般是带刘芒果去,偶尔也带一次赵勤奋。可却很少有人带徐有福下乡。

为啥没人带徐有福下乡?赵勤奋一次趁徐有福不在办公室时告诉许小娇,徐有福这家伙形象长得魁梧。该局几个局长都比较瘦小,只有徐有福高大。几年前有一次局长带他去某县下乡,到县里一下车,分管该项工作的副县长便抢上来抱着徐有福的手使劲摇,嘴里还说着“欢迎局长到我县检查指导”之类的话。而局长站在一旁倒像个小干事或司机:“你说当时局长有多尴尬!”赵勤奋这样对许小娇说。

“那也不能怪徐有福啊!人家徐有福又没有说我是局长,只怪那个县长有眼不识——局长。”许小娇为徐有福叫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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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不怪徐有福?第一,徐有福应比局长晚下一会儿车,待局长与县长摇完手再下去;第二,即使同时下车,他也应将局长的茶杯端在手中,外套搭在胳膊上,迅速退到后面去。他县长再有眼无珠,也不会越过前边几个人跑到后边与徐有福摇手吧?而徐有福当时一下去,便泥塑木雕般地站在车前不动了,目光还像领袖一般向远方眺望,县长于是抢过来和他握手,你说不怪他怪谁?”

“徐有福是死相一点。”许小娇说。

“死相也没关系,如果他长得像我这样尖嘴猴腮,县长也不会错误地判断他为局长。偏偏他长得红光满面,高大威猛——古书里怎么形容这类相貌堂堂的男人来着?”赵勤奋眨巴着一双狡黠的小眼睛询问许小娇。

许小娇沉吟了一下说:“面如银盆,目如朗星。”

“对,就是这两句话!他的脸盘长得真是像银盆——这有点太高抬他了吧?什么银盆!他的脸盘简直像你、不,像我老婆的屁股蛋子一样。”

当时办公室只有许小娇和赵勤奋,赵勤奋这话说得太露骨,许小娇不高兴了,说:“不跟你说了,我看你应和副科长换一下名字,副科长叫赵勤奋,你叫刘芒——果!赵勤奋你说你像不像个刘芒——流氓!”

“怪了!被漂亮女人骂了心里也怪舒坦的。”赵勤奋自嘲地说着,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来,不再敢招惹许小娇,有点落寞地翻看一张本省的日报。

总之无论是因错将“我跟”说成“我和”,还是因身材高大,从那以后再没有领导带徐有福下乡。

徐有福不买手机的再一个原因是家里经济太困难。徐有福的妻子在市“艺研所”——艺术研究所工作。艺研所最有钱的是几个画家和书法家,卖字卖画收入颇丰。本市流传过这样一个故事,常委刚当市长那一年,市政府一个局的局长调到县里任县委书记去了。这个局是一个十分抢手的局,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局长位子。该局当时排在最前边的一个副局长十分着急。副局长伺候了这位独断专行的局长八年,现在抗战打赢了,蒋委员长却从峨眉山上跑下来摘桃子了!副局长怎能不着急不气恼?想想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好事和荣誉全是局长的,坏事、受委屈的事和困难全由副局长给顶着。有一次市长在大会上点名批评该局。因为该局一次将五个工人身份的人以干部身份调进了局里,暂时“以工代干”,伺机准备转为干部。虽然从理论上讲,工人是“主人”,干部是“仆人”,可现在要将一个“主人”调进党政机关变为“仆人”,你根本想不来要费多大的劲儿!市人事局分管“转干”工作的那个科室,科长的权力比别的局局长的权力都大。至于市人事局总是将手抄在背后的那位局长,见了人老是往天上看,即使见了市政府的其他同僚,一般也不会正眼瞧你。

局长将五个工人调进局里这件事,副局长并不知情。当时会场那么多人的目光刷一下向局长和副局长射过来,局长却将双手抱在胸前“我自岿然不动”,只是扭头淡淡地看了副局长一眼。这一眼就看得副局长坐不住了,当即弹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市长作了深刻检查,说这件事与局长无干,全是他背着局长“弄下的”——仿佛他是背着自己的妻子养了一个小妾一般——此刻他已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绝不会有一点怨言。而且他为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局长和局里的声誉表示歉意,他一定记取这件事的教训,在今后的工作中“严格要求自己”,以不辜负局长和组织多年来的培养云云。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副局长都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当时是怎么脱口而出的。他和局长简直像演电影一样,局长是张艺谋或者陈凯歌,他则是巩俐或者陈红。局长使一个眼色,他就得冲上去表演一番,而且演得必须“像真的一样”。巩俐演《秋菊打官司》时,为了演得“像真的一样”,据说吃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而刘晓庆和陈冲当年演《小花》时,其中的哪一个为了“找到哥哥”往山上爬时,手和膝盖都磨破了!问题是这些演员因为表演到位,一夜之间名噪全国,而副局长虽然表演得也到位,可这个局长位子仍然岌岌可危。就好比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成,副局长一个人在山头上打退了多少次美国鬼子的猖狂进攻,可到最后战役总结时,首长却要将大红花挂到另一个根本没有参战的人胸前,你说这让人有多委屈?八年来副局长为局长挡了多少事,局长屙下的屎,得由副局长去打扫干净。那次调五个工人的事,相当于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哭哭啼啼来到会场,本来是局长的私生子,副局长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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