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萧放缓脚步,走在最前头为大伙开路,她拿着竹竿拨开左右两旁的草丛,仔细观察是否有动物穿行的痕迹,是否隐匿着蛇虫的踪影。紧随其后的,是背着竹篓,轻快地哼着小调的采药人,他时不时地还要逗引秦萧萧说上几句话。跟在两人后头的,是沉默的二人组——皇亲李牧和贵戚许彦,许是山路崎岖,许是和采药人的争执耗尽了力气,下山的一路上,许彦变得和李牧一样缄默,只有疲惫的脚步声在后头迟缓地响起,告诉秦萧萧他们并没有掉队。
“听说江南大盗张世祺在你们这儿被捕了?”采药人的嘴才停下没一会儿,又接着开始说话了。
秦萧萧拗断挡在面前的一段枯树枝,跨过地上的水塘,低低应了一声。
“你抓的?”采药人一个箭步冲到秦萧萧身旁,真挚地称赞道,“我随师傅行医时,来看诊的安乐镇人逢人就吹嘘镇里出了个厉害的衙役,没用几天就抓到了岭南各州县一个月都没抓到的盗匪张世祺。那时我便和师傅说,一定是你抓住他的。除了你,全岭南没人有这个本事。”
许彦走在最后,站在高处将下边两人的表情捕捉的一清二楚,只见秦萧萧的脸上迅速泛起了红晕,情不自禁地绽开笑容,默认是自己抓到的张世祺。因着张世祺这个话题,秦萧萧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和采药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许彦在县衙见了秦萧萧许多次,听到她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在山里和这个采药人说的多。就连一直静静跟在他俩后头的李牧,都好像被两人谈论的话题吸引了,越走越快,越跟越紧,想要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去。
“所以,你直接抓了一把面粉,撒到他脸上了?”采药人乐不可支地问。
秦萧萧点点头,向他比划道,“张世祺功夫不怎么样,跑路却是一把好手,好几次我已经堵住他了,可是他就像只老鼠,一不留神就钻进洞里了。我猜,他肯定不止有三个洞窟。”
采药人突然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看着秦萧萧。秦萧萧正走着,突然身旁的人就被落在了后头,她忙回过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想说的,或许不是老鼠,而是兔子?”
秦萧萧恍然大悟,“狡兔三窟,对,是狡兔三窟!”采药人绷不住脸上的笑意,山林间回荡着他洪亮的笑声,跟在他们身后的李牧和许彦,也都被这酣畅的笑意感染,一同笑了出来。秦萧萧并不恼丧,相反地,她跟着他们一起笑了,一双透亮的笑眼盈盈可爱,煞是可人。
等到众人笑够了,采药人央着秦萧萧接着和他说是怎么用一把面粉抓住张世祺的。
“我见张世祺东张西望,就知道他想逃到人多的街上去,浑水摸鱼趁机逃走。当时我们呈对峙之势,我没有生擒他的把握,索性如了他的意,跟着他一起从窗口跳下。张世祺以为我跟丢了,一人往西走,我猜市集的西口一定有他提前备好的出逃物资,就绕路赶到他前头。没想到西市的人那么少,我才追上张世祺,就被他发现了,他立马准备掉头往回走,我一时情急,看到东摊上有摆着面粉,来不及向摊主解释,直接抓起一大把面粉扔在他脸上。他的眼睛一下子被面粉糊住,辨不出方向,我乘势上去捆了他,把他带回县衙交差了。”秦萧萧流畅地复述了一遍自己抓住张世祺的经过,又补充道,“至于被我抓来用的面粉,我后来有补给摊主大娘钱。”
“做得好。”两人异口同声地称赞道。秦萧萧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李牧与许彦双唇紧闭,谁都不像说过话的样子,可她的耳朵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刚刚那句赞扬,出自采药人和光王之口。
“我也觉得我做得很好。”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忸怩,秦萧萧充分地接受了大家对她的赞许。话锋一转,她问道:“对了,你怎么来了我们县?难道和张世祺有关?”
采药人坦荡地说:“算是为他来的吧。月前江南星夜兼程送了一个病人到师傅那儿,说是前不久家里遭了贼,盗走了好几样奇珍异宝。那日这家人都睡的特别沉,日上三竿了才起,也没见到贼模样。奇怪的是,这个病人始终昏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请了好些大夫看诊,都说没毛病,就是醒不过来。”
“这户人家家里进的贼匪,不会就是张世祺吧?”秦萧萧问道。
采药人点点头,补充道:“收下这个病人没多久,又有一个病人被送来,和先前那人一样,家里被贼光顾之后再没醒过来。不过后面这户人家失窃的是一块汉代的羊脂白玉,很快就被盗贼转手卖了,失主一查,就查到了张世祺头上。”
“可是,这和张世祺有什么关系?”秦萧萧不解地问。
“这两人的病来的蹊跷,除了张世祺去过两人家中之外,并没有其它关联之处。”采药人说,“所以,我想试试从张世祺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思路。”
秦萧萧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倒是跟在后头的许彦接过话头,问道:“听闻江湖中一些技不如人的鼠辈会在武林大会比试前晚偷用迷香迷倒对手,使对手错过比试时辰,好让自己不战而胜。那两人会不会也是中了类似的迷香,是以迟迟不醒?”
“师傅考虑过这种可能,只是迷香一向被视为旁门左道,制香者闭门造车,从不公开配香秘方,就连他们姓甚名谁,身在何处都罕有人知。一时间想要寻求他们的帮助,谈何容易。”采药人说。
听了采药人的一番话,许彦沉默不语。他知道,采药人说的是实情,迷香易得却难制,往往要耗费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才能制成一款。若是告知了他人解香之法,就意味着这款迷香失去了效用,制香者为此付出的心血尽皆东流。因此,制香人往往隐姓埋名,不理世事纷扰。
四人再没说话,只顾下山,才走到山脚,一离开树木茂密之处,倾盆的阳光便肆意倾泻下来,将每个人的脸庞都照的灿然闪光。秦萧萧对着日头,在内心长吁一口气:今天的早晨可真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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