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哀家忘了是怎么说的了。
就现编一句吧——
当你对一件事充满热情时,你是不会感到饥饿和寒冷的。
比如一向骇冷的本太后,如今站在簌簌大雪中,看到眼前这景象,都不觉得冻得慌了。
观儿媳们争奇斗艳,既是本太后进宫的初衷,也是本太后愿意继续干下去的动力——它让我可披星戴月,可忘餐废寝,可宵衣旰食,可焚膏继晷。
宫斗作为争奇斗艳的进阶艺术形式,其存在让哀家这死水般的心再次澎湃、荡漾、鲜活了起来,如孤单垂暮遇夕阳恋,如枯瘦老树逢第二春。
云妃穿着哀家送她的貂毛坎肩儿,把手揣在袖子里,看着靠在墙上努力不让自己滑下去的常婕妤,一脸愁相:“我说常妹妹,你动手之前,能不能调查调查?陛下虽然时不时来澜芝宫,但都是太阳还没下山就麻溜地走,生怕走晚了就会失了贞洁一样。就这种的情况,你竟然还觉得我独得陛下恩宠,给我下‘思无邪’?”
常婕妤都难受成这样了,却能咬住口。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揣手的本太后,更加坚决地否认:“云妃姐姐没有证据,凭什么空口诬陷人?”
云妃:“刚才……”
“刚才不算什么?我了解这种毒,就代表姐姐说的那毒是我下的吗?”常婕妤喊出声来,大概是想通过高亢的嗓音,唤回自己几分清明。
云妃听到这句,抬起眼睑,面上还浮出些赞赏来:“你这狡辩的模样,倒是让我想到了我在陛下面前负隅顽抗的时候,”她凑近了一些,盯住常婕妤的眼睛,作纯良无辜之状,却行故意气人之事,“但怎么办,我不止有证据,还有不少呢,你气不气?而且多搜集证据、让嫌疑人无处遁形这个办法,还是陛下给我的灵感呢,你是不是更气了?”
常婕妤果然气红了一张脸,但气势上却不如方才那样强了:“陛下都在这样的小事上给你灵感,教你方法,你方才却还说陛下不宠爱你,云妃姐姐当真以为我好骗吗?”
云妃清丽的小脸笑成一朵绽开的花,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常婕妤一遭,喟叹道:“整个后宫温温吞吞,毫无激情,终于出现了常婕妤这个跳出打嘴仗阶段、把宫斗付诸于实践的人才,属实难得啊。”
云妃说出了哀家的心声呐。
平素里斗得最厉害的皇后和娴妃,到现在还是处于斗嘴阶段,丁点儿进步也没有,让哀家非常失望;上辈子在后宫风生水起一呼百应的余知乐,这辈子也不知怎么了,偃旗息鼓知书达理,甚至别人欺负她,她都不愿意对付回去,让哀家扼腕叹息。
要不是常婕妤下药的手段不能鼓励,哀家都想重金打造一个“年度最佳宫斗选手”的牌匾,挂在她宫门口,让其余这二十个儿媳观一观,学一学。
常婕妤却听不出云妃真心实意的夸奖,反而以为云妃在嘲讽她,于是气到发抖:“姐姐已经反复刺激我好几遭了,却依旧没拿出证据来。”
“行吧,我快些说,免得说得慢了你就出现幻觉,啥也听不进去了,”也不知道云妃什么时候在裙子边上做了个暗藏的口袋,只见她把手从袖子里掏出来揣进这口袋里,望着苍天,姿态倜傥,不像是在列证据,倒像是在思考人生,“首先是近三个月的后宫出入记录,我挨个翻阅了,除了日常采买的宫女太监,就只有娴妃的母亲、宁嫔的姑母以及你的婶娘来过。”
“因为婶娘进过宫,云妃就可以给我定罪了?”
“别急呀,”云妃从容地看向她,“常妹妹的婶娘我托宫外故友调查过了,大概九月末的时候,你婶娘曾去百草药铺买过‘思无邪’,药铺的掌柜还记着呢。”
“呵,”常婕妤掐着掌心,嗤笑出声,但状态已然不好,语气因为身体变化,也跟着软了起来,“都过去这么久了,掌柜的还能记得顾客去买了什么药?真是笑话呀。怕不是故意栽赃吧?”
云妃也笑:“哎,你还不知道?你婶娘曾是掌柜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呢,即便是化成灰掌柜都认得。说起来,要不是你叔父常侍郎文章作得好,情书写得妙,你婶娘可就嫁给这掌柜啦。”
常婕妤体内的毒大概发作到了巅峰,只见她强行做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却抑制不住,用一种能掐出水来的婉转嗓音,娇滴滴地喊了一句:“……你胡说八道。”
若这话不是出现在两个儿媳对峙的场景里,哀家单听声音,都要以为自己进了夜晚的醉花楼,听到了姑娘们为床榻之事增情添趣,而故意发出的打情骂俏,娇憨痴嗔。
云妃叹息:“算啦,那我就直说了吧,今晚火锅里、杜康酒里都有药,这药呀都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不只你会下毒,我也略知一二呢。前天晚上你去找卢美人聊天儿,我就把你丫头迷晕,去你宫里,到你卧房认真搜寻了一圈儿。”
常婕妤怒不可遏,偏偏还使不上力:“卑鄙!”
眼看她要滑倒,我和果儿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多谢夸奖,”云妃又笑,从裙边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拿到常婕妤面前晃了晃,“认识不?这就从你床下的暗格里找到的,还有好几瓶呢。瓶子下的小纸条里还有你婶娘写的用量用法,字迹我也比对过了。趁着母后也在,不如带我二人去你宫里瞧瞧啊?”
常婕妤趴在我肩头,脑子全部沦陷,眼神尽数迷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本太后躲开她要亲上来的嘴儿,费力吩咐:“头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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