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爸爸的脑袋咯咯咯地笑。当沈家陷于水深火热时,她却被保护得很好。
沈玉饶一直盯着沈玉灵灿笑的脸,嘴巴抿得越来越紧,但他还是像往常那般,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跳下椅子,蹒跚着走到沈友全身边,用小手小心翼翼地拽他的裤腿。他扬起玉白可爱的脸,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无息地落,像一只饱受惊吓的小动物。
若在往常,沈友全早就放下女儿,改去抱他了。但现在,沈友全却只是垂眸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然后轻轻往后一退,挣脱了他的拉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已经懂得利用柔弱的外表去排挤自己的兄弟姐妹,进而获取最大的宠爱和利益,他的父母在血脉中留给他的东西,恰如刚孵化就懂得谋杀鹊的鸠隼,无端令人感到恐惧。
如果自己养大了这个孩子,他会懂得感恩吗?他隐藏在血脉中的基因会有所改变吗?沈友全不知道答案,也不准备牺牲掉女儿的一部分利益,去当这个好人。为了沈玉饶的未来,龙成生企图扼杀自己女儿的未来,只这一点就足以令沈友全彻底打消收养沈玉饶的念头。
他给钟慧璐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所幸这位妇人心地善良,也很关心外孙,虽然不太能接受现实,却还是答应把外孙带走。当她把沈玉饶抱上车时,沈玉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一直都很聪明,甚至聪明到可怕的程度,他一遍又一遍地高喊:爸爸你不要我了吗?爷爷奶奶,你们不要饶饶了吗?饶饶会乖的,你们带饶饶回去吧?
沈父沈母流着泪别开头,沈友全却面无表情地把女儿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让临时雇佣的司机把车开走。
向来哭得无声无息的沈玉饶这一次却哭得很大声,哭得撕心裂肺
一桩涉案金额高达五千万的大案就这样告破了,从沈友全报案到孩子被解救,整个过程只耗费了八小时,再一次刷新了城南分局的历史记录。局长受到了上级单位的高度肯定和赞扬,回到分局时红光满面地说道:咱们分局又立大功了,专案组的所有人都有奖金!
噢!发奖金咯!大家伙儿开心地笑闹,而宋睿却默默收拾自己的公文包,仿佛与这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自从审讯过梵伽罗之后,他便去做了心理测试,结果表明他的心理很健康,可以继续担任警察局的顾问。但他至此便很少再温和地笑,像是变了一个人。
作为曾经质疑过他的人,局长感到很尴尬,咳了咳,又道:这次多亏了宋博士,要不是宋博士剑走偏锋,用一截假手指成功试探了龙成生和钟慧璐,并打破了他们的心理防线,拿到了他们的供词,我们的案子不会这么快告破。宋博士,这份首功是你的。
宋睿把挽到手肘的袖子慢慢放下,薄唇略微一抿,叹息一般地说道:局长,您过奖了,您应该很清楚这份首功是谁的。若不是有梵伽罗的提点,沈友全不会去验DNA,也不会提前把孩子接走,更不会瞒着家里所有人偷偷来报警。这中间的三个步骤,只要错了一步,等待沈家和我们警局的就是一条甚至是数条人命。我们虽然破了案,却没有什么好骄傲的,因为我们参加的是一场开卷考,而最终答案梵伽罗早已事先告诉我们,我们只需根据答案反推就能抓住绑匪,救出孩子。换掉我,换掉组里的每一个人,案子该破还是能破,功劳谈不上,只不过辛苦一点罢了。
欢喜雀跃的组员们相继安静下来,然后露出羞愧的表情。是啊,梵伽罗都已经把真相摊开在他们眼前,这案子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能破,实在没什么好开心的。
局长环视大家,又深深看了宋睿一眼,摇头道:我并不觉得你们的付出是微不足道的,没有你们,案子绝不可能在八小时内告破,孩子也不会平平安安地回来。宋睿博士,你最近似乎很不自信,但是你想过没有,梵伽罗为什么独独记得你,并且把你推荐给沈先生?因为他知道,你是最擅长打心理战的,而在这桩案子里,你把所有绑匪的心理状况都摸得极为透彻,也找准了他们的心理弱点,然后一击即中!你的心理诡记,恰恰是快速破案的关键。我为之前的怀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也请你继续与我们携手合作。
宋睿眸光微闪,似乎有所感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主动伸出手,与局长交握。
看见这和解的一幕,刑侦一队的人全都欣慰地笑了。
离开城南分局后,宋睿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先是抽出一张带消毒功能的湿纸巾,反复擦拭曾经与局长握过的手,甚至连方向盘也擦了好几遍,然后才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储存许久,却始终不敢碰触的电话号码。那清风朗月一般的人仿佛近在咫尺,而对方的轻笑就在他的耳膜中回响缠绕,令他侧脸的汗毛悄悄竖立,麻木却又滚烫。
哪怕远隔时空,梵伽罗对旁人所造成的影响依旧那么强烈。他轻笑着唤了一声宋博士,这三个字像是被他团于舌尖,酝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
宋睿的嗓子忽然干涩了,沉默很久才毫无意义地接口:是我。
孩子得救了吧?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得救了。宋睿扯开领带,暗暗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指定我去破案?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嗯?梵伽罗漫不经心地低吟一声,宋睿几乎能够想象他偏着头,凑得极近地看过来的场景。他的眼睛是否还像上次那般黑沉却明亮?
宋博士似乎误会了什么,我从来没讨厌过你。恰恰相反,我觉得宋博士非常特别,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梵伽罗再一次低低地笑了,而宋睿却忽然把手机拉远,惊惧又困惑地看着屏幕。刚才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紧贴手机的耳廓被某种无形之物刺痛了一瞬,然后便是炽热的麻木。
是手机漏电了吗?但他却没法扔掉这已经损坏的手机,又不知道还能与梵伽罗说些什么,于是狼狈又仓促地挂断了电话。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渐渐意识到梵伽罗刚才说了什么,薄唇不由扬起一抹浅弧,低不可闻地道:被你认可是我的荣幸。
不管梵伽罗是灵媒亦或一个精通话术的骗子,毫无疑问,他都是世界上最特别的那一个,没有谁能取代他,没有
梵伽罗盯着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莫名接上一句:您过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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