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这才是糊涂话呢,难道她联络你,还是为生意起见吗?我听见说她做的热
客,有国务总理章学孟,有铁路局长宋传贤。章学孟出了一万银子讨她作姨太太,
她嫌章学孟老了,还不愿意。她还愁着没有生意做吗?”黄梦轩道:“你们新闻记
者耳朵真长。章学孟要讨笑红的事,你们怎么也会知道?”杨杏园道:“这个消息,
也不知道人家说了多少次了。你又是听见谁说的呢?”黄梦轩道:“就是笑红自己
告诉我的。她说她原不是下贱人。她的母亲是广东什么海关道黄大人的姨太太,她
就是黄道台嫡亲的女儿。家里不说几千万,也有好几百万家产。只因黄道台的正太
太十分厉害,就把她母女逐出来了。她母亲起初还安分,只把自己的首饰,变卖着
来过日子。后来变卖尽了,没有法子,才把她押到班子里来。这种事情,章学孟也
知道,所以很想要娶她,但是并没有正式谈过。她嫌章学孟年纪大,倒也是实在的
事。但是这样总理客人,总是天字第一号的阔客,也不能得罪。将来章学孟果然提
起,她只好把条件订得苛刻些,等章学孟办不到。”杨杏园道:“据笑红自己说,
她打算提出些什么条件呢?”黄梦轩道:“她说,第一,除了还债以外,还要置一
万块钱的首饰。第二,不能把她关在公馆里,要准她自由出来玩。第三,要章学孟
用花汽车正式的娶了去。这样的条件,除了第一条,章学孟或者可以勉强答应外,
此外两个条件,正是阔人儿最怕的事,是万万办不成的。本来笑红也是大家出来的
人,怎样能够完全以金钱为转移呢。”杨杏园笑道:“什么黄道台黑道台,你听她
的呢。有一班妓女,专欢喜冒充阔人外室的儿女,装装自己的门面。其实于生意上
毫不相干,不过毁坏别人的名誉罢了。照我看来,就是要嫁给章学孟,人家恐怕也
未必敢要。因为章学孟的国务总理,虽然提出来了,还没有通过两院,倘若要干这
种风流韵事,报上登出来了,免不得人家攻击,和同意案也有些影响呀。”两个人
一面说话,一面喝酒,不觉得都吃饱了。黄梦轩脸上红红的,更有几分醉意,把他
手上的那个钻石戒指,在电灯池底下看了又看,脸上不免露出一点笑容。老刘走过
来说道:“薛先生,已经八点了,应该去化装罢。”黄梦轩一只手端着杯,一只手
拿着筷子,向火锅里去夹菜吃。对老刘道:“忙什么?”杨杏园看他那个样子,很
像醉了。便拦着他道:“我够了,你也不要喝罢,不要误了正事。”便对老刘说道:
“你收了去罢。”老刘会意,不等黄梦轩说话,便把酒壶和火锅,一阵风似的收了
过去。黄梦轩看见把菜收去了,正吃得高兴,这未免大煞风景,只得站起身去擦脸。
这时,老刘早把桌子拾落得干净,镜子、假发、胭脂、香粉、蜜水,一二十样化装
品,放在桌子上。就有个三十来岁的人,拿着梳子、蓖子进来。黄梦轩把皮袍子脱
了,只穿件小毛绒衫子,坐在镜子边。那个中年人将假发扎在黄梦轩头上,就和他
梳起头来。杨杏园站在他后面道:“你怎么不到后台去化装?”黄梦轩两只手扶着
两只额角边的假发,对镜于里笑道:“这就是名角的排场了。”一言未了,只见一
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短衣短裤,外罩青缎子坎肩,梳着一条长辫子,擦了
一脸的胭脂,很像一个大户人家丫头。他嘴里衔着一支烟卷,两只手提着裤腰,大
踏步地走了进来。杨杏园倒为之愕然。他进来了,对着黄梦轩放开大嗓子说道:
“小姐!第二幕里,我要不要跟着你?”黄梦轩笑道:“小阿妹,看你可像个样子,
我猜你又在院子里撒尿了,是也不是?真是不顾公德。”说时,又有一位中年妇人
进来,好像一个太太,手上拿着一只卤鸭膀,一路嚼了进来。也对黄梦轩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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