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林宗泽坐在正当中,身边两旁,站着七八个随从。
离他两丈远,对面站着几个人,正是之前吴立峰在院中看见的那些人。
这三人,皆为渠黎镇上有头有脸之人。
为首的中年人,十多年前曾在新宁州过了县试,虽然在南宁府府试中落榜,未能取得功名,但是,镇上人依旧尊他读书人的身份,不管镇中大事小情都高看他一眼,请他拿主意。
剩下两人,其中一个是镇上的富户,街上的油坊、磨坊皆是他家的产业,也算是镇上有几分份量之人。
另一个便是街上食肆的东家,在官道上开着门做买卖,整日里迎来送往那些赶路的旅人,镇上百姓中属他见多识广。
看着眼前的三人,林宗泽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是何人?要见我有何事?”。
为首的中年童生,向前半步,拱手道:“回林将军,小可三人,乃渠黎镇上之人。听闻将军率军前来,并赶跑了那些杀人放火的蒙面贼人,保我一方平安,镇上居民无不感激!”
“为此,镇上百姓,推举我等前来,向将军及众将士表示感谢,并且备下微薄粮饷,以慰将士们辛劳!望林将军笑纳!”中年童生,去过南宁府,参加过县、府两级科举考试,总归见过一些场面,所以,对林宗泽的问话,倒也应对得体。
前天夜里,得知林宗泽他们的来历之后,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便立马聚在食肆中,商议起对策。
如果别的事,大家还会因为意见不同,相互扯皮,拖上一些时日。可是,一伙身背“暴民”名头的人,突然出现在身边,镇上所有人都惶惶不安。
虽然,这伙人只是悄悄的进驻了马家庄子,甚至与镇上的人根本没有交集。但是,传闻中,哪一次的暴民啸聚,不是与烧杀劫掠画上等号?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事关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谁不忧心忡忡?
被内心的恐惧所支配,镇上的大户们很快便拿出了对策,那便是派代表,带着钱粮,以“犒劳”的名义,向林宗泽示好。顺便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再决定镇上的人是逃是留。
于是乎,在极短的时间内,街上各家铺面的东家就凑出了五十多两银子,交给了为首的三人,由他们置办牲畜和粮食。
看着五十多两银子置办下来的东西,三人心中有些没底气,因为,东西看着虽然不少,可总觉得少了点意思,无奈之下,咬着牙,三人自讨腰包,又凑了三十两纹银,这才敢求见林宗泽。
几人多掏了一些银两,要说不肉痛,肯定是撒谎,但是,相比起镇上的其他的人,谁叫他们家大业大呢?如果多掏这些银两,能够换来人财两全的平安,纵使再心疼,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看着手中的礼单,过往的经历浮现在林宗泽眼前。自古民间就有谚语“过兵如过匪”,意思是指,由于军纪涣散,但凡是军队经过的地方,百姓都会遭殃,轻则财物被抢、强征民夫,重则伤及性命。
因此,有些地方的富户,在得知有军队将要经过时,都会提前准备一些钱粮,以“劳军”的名义主动送到军中,用贿赂将领的方式,以求他们约束好手下,避免自家遭受无妄之灾。
之前在军中,林宗泽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基本上都是跟随大队人马行动,即便有类似的“劳军”,好处也落在上司手中,根本不会有他的份。
“纹银三十两、酒二十坛、豕(猪)十头、羊十头、谷十石、棉布十匹……”,规模很小的镇子,拿出这样一份礼单,在林宗泽看来,属实不易。
“无功不受禄!诸位送此大礼,不知意欲何为?”放下手中的礼单,林宗泽看着堂下的三人。
看到林宗泽放下了礼单,却没有明确表示收下,几人心中有些慌乱,以为是他嫌所送的东西太少,中年童生赶忙解释道:“与林将军所率大军相比,劳军之资属实寒酸,但请将军明示所需,我等定当全力筹办!”
林宗泽不禁苦笑,话语中他听出来,对方误会了自己:“你们误会了!这样吧,明人不说暗话,送这么些东西来,你们有何所求?”。
这么单刀直入,一下子反倒把中年童生给呛住,只见他嘴唇抖动,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想必是心中纠结万分,没找到合适的言辞来表达。
只见他身旁闪出一个身影,对着林宗泽拱手行礼,说道:“好叫林将军晓得,我们这儿,穷乡僻壤,镇上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全靠种地、卖苦力为生。听到将军到来,凑了些许粮饷,一是慰劳众将士,二是望将军能约束将士们,不至于惊吓到百姓。“
说话的是镇上食肆的东家,整日里与南来北往的旅人打交道,胆子大、嘴皮子也利索。三言两语倒也把众人心中所想,说了个清楚。
“哈哈哈~~~”林宗泽听完,放声大笑。
“这不挺好嘛!有事说事,别那么文绉绉的。”林宗泽站起身,拿起几案上的礼单。
扬了扬手中的礼单,林宗泽面带微笑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礼单我收下,你们回去告诉镇上百姓,我们只是暂居此地,手下的人,无故不会去到镇上,更不会惊扰百姓们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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