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以太宰那敏锐的观察能力,从青年抬起手为八百比丘尼将颊侧的碎发别至耳后时,便已经看到了他手上那枚与八百比丘尼一直以来都戴着的戒指、明显是相同款式的银戒。
太宰治只是想听听八百比丘尼会怎么回答。
在听到她回答说“不是朋友”之后,太宰治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地应声道:“这样啊。”
鬼舞辻无惨眉梢微扬,形状姣好的红梅色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补充。
八百比丘尼回应了他的注视,忽然笑了起来。
她看着鬼舞辻无惨说:“这就是我的恋人。”
与以前相比,鬼舞辻无惨身上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先不说八百比丘尼这些年来再没有听到过关于“恶鬼食人”之类的传闻,单从他们久别重逢的反应来看,便足以证明这点。
如果是以前的鬼舞辻无惨,那个在八百比丘尼的记忆之中的鬼舞辻无惨,绝对不可能会像此刻这般心平气和地站在她的面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用平静到没有任何异样的语气同她说话。
太宰治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原来是八百小姐的恋人!”
在鬼舞辻无惨因他的夸张反应而蹙起眉头之后,太宰治依旧没有闭嘴保持安静的打算。
他走了几步来到八百比丘尼身侧,站在鬼舞辻无惨的面前说:“我原本还在想您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毕竟我和八百小姐认识也有五年了,却从来没有和您见过面。”
说话时太宰治言语之中的深意哪怕不用刻意琢磨也能听出来,鬼舞辻无惨眼眸中的红梅色愈发朝着晦暗的方向发展,但很快他便勾起了唇角,语气平和地对太宰治说:“因为我最近几年有些事情要忙,所以的确没能好好地陪在妻子的身边……”
鬼舞辻无惨毫不掩饰自己眉眼间的傲慢:“多谢您的提醒,”他的咬字格外清晰,“我以后一定会多抽出些时间来陪她的。”
话音未落,鬼舞辻无惨便伸手牵住了八百比丘尼的手,他微微低下脑袋来,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后半句话的语气也染上了几分意有所指的意味。
太宰治面上的笑意没有半分变化,像是发自内心地祝贺着他们一般:“那可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是鬼舞辻无惨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真人,但事实证明,他果然对这种狂妄又自以为是的小鬼没有半分好感。
——哪怕现如今的鬼舞辻无惨已经比起以前来说,对人类的看法也稍微有了变化。
曾经的鬼舞辻无惨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着摆脱自身人类部分的方法,他认为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也认为自己从未受到过任何天罚。
降临在产屋敷家的诅咒,丝毫也没有影响到他。
但实际上,这只是鬼舞辻无惨一直以来的逃避方式罢了。
属于他的天罚,早就已经降临在了他的身上,而那个以人类的模样降临在他面前的来自神明的惩罚,便是昔日的初始呼吸剑士——继国缘一。
虽然在几百年前的战国时期,继国缘一并未成功杀死鬼舞辻无惨,但他所留下的伤痕,在过去的百年间也一直都在灼烧着鬼舞辻无惨的身体,令他在最后面对整个鬼杀队时被找到了这些弱点。
在和八百比丘尼一起走在街边上时,鬼舞辻无惨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侧脸,心底里忽然回忆起了他那两次濒临死亡的经历。
在被继国缘一打败时,鬼舞辻无惨凭借着自己最后的力量逃走了,那时候他因为将珠世变成了鬼,而和八百比丘尼发生了无言的冲突。
鬼舞辻无惨一气之下和她分道扬镳,而在后来消气了之后,他也没有回去找八百比丘尼——即便他已经知晓了她那时候就在继国家的事实。
鬼舞辻无惨没有像她那样预知未来的能力,自然不会知晓继国家的那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将来一个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而另一个则会成为他最引以为傲的上弦之壹。
他只知道,八百比丘尼一定会来找他。
那时的鬼舞辻无惨过于以自我为中心,在他看来,这世间再没有人会像他一样了解八百比丘尼,也不会再有人能像他一样,和她一起走过那些于她而言过分漫长无趣的时光。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再次见面居然会是自己主动去找她——而且是以那种狼狈的姿态。
在那之后鬼舞辻无惨其实对鬼杀队已经产生了戒备,所以他才会在所有赐给其他鬼的血液细胞中增加禁制——那便是为了防止像以前面对继国缘一时那样,再一次出现类似于珠世趁着他陷入虚弱期,而借此脱离他的掌控这种事情。
而更令鬼舞辻无惨意想不到的是,时隔数百年,他会再一次被戴着同样的花札耳饰的鬼杀队剑士打败。
而之所以能够继续在这世间留存,又是因为八百比丘尼。
时至今日鬼舞辻无惨才真正发现,从来都不是八百比丘尼离不开他,也从来都不是八百比丘尼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而是——鬼舞辻无惨会回到她的身边。
他忽然觉生出了几分自嘲的心态,鬼舞辻无惨之所以会在第二次败在日之呼吸的剑式下之后,又能再次苏醒,大抵又是因为八百比丘尼吧。
虽然并不知道八百比丘尼用的是什么方法,可再想起那时的场景,想起八百比丘尼最后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能听出她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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