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破门的声音外,也只有极短促的金戈交鸣声传来,很快就没了动静。她屏住呼吸,张着耳朵细听,好半晌才听见极轻的脚步声落在屋顶。随即有人从屋檐翻身下来,推开屋门。那脚步并未刻意放轻,在走入外间时便道:“是我。”
是魏鸣!青姈紧绷的心神在那一瞬松懈。
外间灯烛点亮,魏鸣执烛而入,招呼道:“出来吧,没事了。”
他是独自回来的,青姈不免悬心,“戴将军呢?”
“追刺客去了,命我回来照看。主子说两位是帮忙,须确保无虞。”魏鸣见她俩无恙,松了口气,吹熄灯烛抱剑守在门口。
这安排着实出乎青姈所料,但此刻不宜多说,只能悬着心等戴庭安归来。
很久之后,外面才传来脚步声。
魏鸣毫不迟疑地开了门,廊道里随从拖着三个黑衣人进去,戴庭安则抬步进来。他的神情峻漠微绷,身上是那间檀色锦衣,短剑如漆,整个人如出鞘的剑锋,威冷慑人。他点亮了灯,向魏鸣道:“全捉了,你过去照应。”
说完睇向青姈。
少女紧贴着窦姨妈站在墙边,十指紧扣在身前,高堆的发髻衬出修长身段。烛光朦胧照在她的脸颊,目光如同泉水清澈,神情却仍紧张。
好在她跟那位姨妈都没受伤。
戴庭安抬抬下巴,“没事了,回屋歇息。”
声音峻漠,一如往常。
窦姨妈应命先去开门,青姈亦颔首往外走,想着追杀的凶险,心里到底担忧,目光将他浑身迅速看了一遍,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到他手背上有血蜿蜒而下。不是溅的血迹,而是缓缓往下流的,且色泽暗深,意味着——
“你受伤了!”她脚步微顿,紧张地抬眉。
戴庭安看了眼手背,不为所动,“没事。”
“包扎一下吧,大冬天的不能耽搁。”
婉转眉目间尽是忧色,烛光照在柔如脂玉的脸颊,莹润朦胧。戴庭安在凶险过后,忽然起了兴致,踱近两步将那只血迹蜿蜒的手伸过去,掀起衣袖,清冷眼底浮起谑笑,觑着她淡声道:“你帮我包扎么?”
这话来得突兀,青姈迎着他的眼神愣了下,才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打扰了。”
出门后匆匆回屋,脸颊竟有点发烫。
……
刺客被伪装的随从拦住,连蔡文远都毫发无伤。
天色微明时,戴庭安留刑部捕役护送李时和宗懋,将猎物装入车里,与随从一道羁押回京。这事牵扯到肃王,能派出高手暗夜刺杀,恐怕涉事的武将也有参与,青姈显然不宜公然露面,戴庭安只让魏鸣留了两匹马在客栈,再留一人暗里照应。
好在此处已近京畿地界,无需担忧。
事实上,青姈也不太想跟他同行。
昨晚戴庭安那句话勾起了一段她不太敢回想的记忆。
青姈记得很清楚,那是她被休出府前一晚,她拿到休书后照常帮戴庭安擦身换药。
戴庭安常年习武,身材极好,宽肩瘦腰紧致有力。不过他性子冷,青姈自知冲喜的夫妻只在名分,也从不敢有旁的心思,只小心涂抹膏药,多余的半寸都不敢碰。
那晚可能是离别的情绪作祟,她有点分神,不小心将膏药蹭到别处,手忙脚乱的擦。
原本端坐如山岳的戴庭安却猛然勾住她腰身,直到天翻地覆被他困在怀里,青姈才看清他当时的眼神,清冷的双眸微红,寸寸逼近时,交织的呼吸是温热的。
那张脸俊美如玉,盯着她时,滚动的喉结处似有细汗。
青姈被吓傻了,缩着肩膀不知所措。
好在戴庭安极为克制,在触到她嘴唇前停止了发疯,而后猛然起身离开床榻。
没过片刻,里间响起冷水浇落的声音。
他没再让她照顾,隔着门框让她回屋歇息,直到她背着小包袱离府,都没腾时间见她。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春梦,青姈有时觉得戴庭安或许不是她看到的那样清冷自持,有时又觉得那只是他忽然发疯,与她无关。
但偶尔念及,仍会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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