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来了,我停止了幻想。
冒着滚滚热气的微咸汤汁顺着口腔流入腹中,带起一股由内而外的暖意,薄薄的馄饨皮入口即化,一口咬下去是汁香四溢的虾仁内馅,软嫩弹牙。
我忽然有点感动——
不容易,两天来,我终于吃到了点正常的食物。
可能是被秦烬那一言难尽的料理水平折磨怕了,一碗朴素的馄饨我竟然都觉得出奇得好吃。
我和秦烬到家时已经接近零点了。
到家之后我就懒得管他了,把他丢去地下室。
我的卧室和书房都在别墅的二楼,他无论如何也打扰不到我,这也是我刻意让他住地下室的原因之一,我并不想大晚上起夜还能碰见他,怪惊悚的。
在这过去的三年里,我多次梦见他已经死了,有的时候若是我在梦中意识还稍微清醒,我甚至能想起他是个植物人——
某一天,也许是因为医院意外停电、也许是因为呼吸机质量不佳出了故障、也许是因为护工在半夜突然发起了神经病提着菜刀变身变态杀人魔……躺在病床上无力动弹的秦烬就这么死得猝不及防、悄无声息,等我赶去医院的时候他人都火化烧成一坨灰了。
事实上,在我年少轻狂,刚刚同他分手,尚且心火难消、忿忿不平的那段时期,我经常默默诅咒他出门就被撞死,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
结果没过多久,他真的差点被车撞死,变成了植物人。
……好吧,这也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
虽然前男友的确很讨厌,但我自认还不至于这么恶毒,真的要他去死。
在奇怪的地方心想事成了,我担心他半夜来朝我索命,那我可担待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想了些可怕的事情,明明很累了,我却在巨大的床上辗转反侧,越滚越冷,越躺越清醒,数羊数到一千二百零七。
最终我无计可施,暴躁地坐起身,抓抓头发,披上睡袍走出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墙底下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无人,无声。
我决定下楼去看看秦烬,那叫什么……以毒攻毒。
我打着手电,走进漆黑的地底,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不太好闻的潮湿气味。
路过仓库间的时候我注意到仓库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事,除草机、半生锈的斧头、钓鱼竿、木桶……
那些东西很多都是我早年囤的,有阵子我痴迷上了各种我不曾尝试过的兴趣爱好,比如钓鱼、滑雪、野营,当然多半都只是三分钟热度,玩儿了没多久就扔在脑后了。
仓库外就是车库,因为停满了车,显得空间局促拥挤,我得猫着身子挤过去,才能摸到秦烬所在的地下室的门口。
手触到冰凉的门把上,我迟疑了片刻,不由心想我是不是闲得慌,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床上躺着,非要跑下来做什么。
那种感觉很奇妙,我知道此刻就在门的后面,一墙之隔的那个狭小房间里由我养着个有呼吸、有生命的活人,他是我的所有物,此刻正听话地栖息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哪怕我冲进去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提溜起来让他陪我一起失眠都无所谓,反正他没有反抗的资格。
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我必须时刻确认我的小宠物还好好地活着,这个乐子可不能这么快结束,我看一眼就走。
我轻轻地推开门。
当然,我并无意吵醒他,我不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在进门前我关掉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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