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板着一张脸,气色不好,比去世前却好上许多,泠香瞧着,不自主地松一口气,安心下来。
后脚,章鸣珂跟进来,丫鬟小厮们也抱着大大小小的锦盒进院。
“爹。”章鸣珂随着梅泠香,厚着脸皮亲昵地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章鸣珂以为自己给足了梅家颜面,梅夫子便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为从前的事向他发难。
哪知,他后一只脚还没来得及埋进门槛,便见梅夫子抓起茶杯砸到他脚边。
杯中热茶四溅,章鸣珂下意识往后躲,只听梅夫子劈头盖脸骂道:“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也别叫我爹,老夫可没你这样的好儿子!”
章鸣珂退到门槛外,面色涨红,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人这般羞辱过,心中气急。
哼,不通情达理的老顽固,若非娶了他女儿,谁愿意叫他这声爹?
章鸣珂很想骂回去,给梅夫子点儿颜色瞧瞧,可看到屋里被吓着的小妻子,他又生生忍住。
罢了,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今日不跟梅夫子计较。
“爹爹,他有什么不对的,您说他几句便是,何必动怒?”梅泠香立在父亲身侧劝。
门外,许氏端着刚沏好的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得冲梅夫子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这样把人赶走,馥馥便能幸福?你好歹先问过馥馥自己的意思。”
梅夫子自知冲动,别过脸,望一眼自己付出诸多心血教养出的女儿。
心里软下来,语气仍生硬:“我问她?你养的好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主意大得很。她都敢自己答应亲事,还有什么不敢的?!”
梅夫子既悔且恨,后悔没在女儿出嫁前豁出脸面,拦着她,又恨自己不争气,身子不好,手里也没什么积蓄,连给自己治病也不能够,成了女儿的拖累。
望着女儿熟悉的面庞,想想女儿这两日受的委屈,以及接下来还可能吃得苦,梅夫子心如刀绞,浑浊的眼泛起泪光。
梅泠香也红了眼眶,几欲落泪。
本来不委屈的,可不知为何,回到爹娘身边,她忽而变得格外脆弱,脆弱得不像自己。
章鸣珂看到梅家人泪眼相望,视他如无物的情景,只觉自己最委屈。
他今日表现多好啊,怎么梅夫子连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要把人往外撵。
哦,他听出来了,这门亲事,梅夫子从头到尾就不同意,是他的小妻子自作主张。
难怪呢,先前他还想不通,像梅夫子那样清高的人,也会为了活命卖女儿。
原来是他误会了。
且古板如梅夫子这样的,竟也会为女儿不听话生气。
章鸣珂觉着自己多少长了几根贱骨头,此刻他看梅夫子,竟比从前顺眼了些。
幸而泠香不听话,否则他哪能娶到这么好的娘子?论起来,确实是他占便宜。
抢了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儿,被人骂几句,算什么事?当即,章鸣珂俊脸恢复了神采。
“娘,别累着,我来端。”章鸣珂顺手接过许氏手中承盘,长腿一迈,稳稳朝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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