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泠香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他什么。
罢了,她又不是他的长辈,甚至还比他小一岁,管不到这上头。
他爹都没掀棺材板,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这次就不去袁氏那里告状了。
“别跟我娘告状啊。”章鸣珂想起来,叮嘱一句。
梅泠香没理他这幼稚的叮嘱,随口问:“母亲一直忙于家业,少爷小时候,多是员外教养的吧?”
“是啊。”章鸣珂颔首。
有人陪着,好是好,可又像多了个监工,叫人想偷懒也不成。
章鸣珂咬咬牙,将发酸的腰跪直了些,才玩世不恭解释:“我爹自己也爱玩,所以乐意陪我玩,骑马、蹴鞠都是爹教我的,他哪儿都带我去,被我娘狠狠骂了一次就不敢了。后来,我就跟府里的下人玩,我那时候调皮,爱跟人对打玩,爹就请了个师父来教我武艺。”
说到此处,他摸摸胳膊、摸摸腰,龇牙咧嘴说得绘声绘色:“习武太辛苦了,一天练下来,这儿也疼,那儿也疼,我就哭着闹着不练了,正好也到了进学的年纪,我娘怕耽误我读书,才没硬逼着我学,可算逃过一劫。”
章员外的名声可不好,跟章鸣珂的不好还不一样,泠香静静听他说起幼时的事,忽而觉得,章鸣珂拿章员外牌位当地垫,这报应还算是轻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章员外呢,只会带孩子吃喝玩乐,还哪儿都敢带去,哪个盼着儿子成材的亲爹能干出这事?
泠香心里清楚,章鸣珂长成纨绔子弟,不肯吃苦用功,只图一时享乐轻松,章员外功不可没。
如今章员外已逝,章鸣珂也已过了十八生辰,到了该自己独当一面的年纪,是以,她说出口的话,并非哄孩童的委婉语气,而是透着些灼人锋芒。
“哦,原来少爷习过武,只是习武不成,读书也不就。”梅泠香小嘴一张一合,轻易便给了他这样的判词。
章鸣珂一听,不知哪根神经被触动,脑中嗡嗡作响。
她的话虽无情,却也没说错,他可不就是文不成武不就么?
怔愣片刻,章鸣珂蹙眉,他不太服气,也不喜欢自己的妻子这般说他。
没等他来得及开口,梅泠香语气又和软如常,温文有礼:“我知道这并非少爷本意,少爷有心做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好夫君的,不是么?”
一时间,章鸣珂竟分辨不出,眼前佳人究竟是在恭维他,还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不知不觉,已是子时。
章鸣珂起身时,腿脚早已僵麻,找不到知觉。
多福扶着章鸣珂往积玉轩走,梅泠香扶不动,便拎着食盒跟在章鸣珂身侧。
昨夜没睡,今日又到现在没进食,章鸣珂深一脚浅一脚迈进积玉轩,脚像踩在棉花上,额角还沁出冷汗来。
刚进院门,身侧一缕香风,梅泠香已越过他,冲丫鬟们吩咐:“松云、金钿,快去把留给少爷的膳食端到屋里来。”
梅泠香给他留了饭菜,且有他垂涎多时的笋煨火肉。
章鸣珂饿得很,持箸的手不自觉发颤,他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
身侧佳人并未嫌弃他吃相不雅,温言软语劝他慢些莫要着急。
章鸣珂只觉这女子实在温柔知礼,不由自主听从她。
待肚子吃饱,理智不再被一时的感动支配,章鸣珂终于回过味儿来,越想越不对劲。
梅泠香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耍着他玩儿呢是吧?!
他满腔愤慨,回到屋内,绕进内室,想跟梅泠香好好掰扯掰扯。
哪知,刚到屏风后,便见梅泠香正朝跋步床里躬身,整理着床帐内的锦衾。
听到脚步声,她回眸,卸去珠翠的青丝如缎,柔柔垂散于佳人折低的纤腰侧。
烛光莹莹,佳人朱唇轻启:“少爷洗好了么?洗好了便上床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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