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白浩十岁了,在村小学上三年级,被白志才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心里委屈,板着嘴出去了,到外间的灶台上翻了几个盆,没看到给他留下的饭菜,又回到里间,小心翼翼地问:“爸,我妈吗?”
“死了!”白志才没好气地回答。
白浩抽了一下鼻子,虽然没哭出声来,但眼泪扑漱漱地往下掉。
白志才这时觉得不该这么对儿子,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挪到炕沿,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说:“饿了是吗?”
白浩擦了把眼泪,点点了头。
“你先写作业去,爸爸给你做饭。”白志才说着,下了炕,趿拉着一双拖鞋到了外间,去面柜里挖了碗面,却不知道该做什么饭。平时都是周小苗伺候着他们父子两,变着花样,每顿饭都做得色香味俱全,而且营养丰富,把他和儿子喂养得白白胖胖,按理说也是莫大的功劳。
人这东西,很难十全十美,也不会一无是处。这个周小苗,似乎找不出半点优点,唯独茶饭手艺绝佳,因此惯得白志才对于做饭一窍不通。
这时,白志才回忆着周小苗做过的各种各样的饭菜,但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五花八门的成品,没有过程。他最后勉为其难地扭捏了一张烙饼,捞了一盘咸菜,和儿子一起吃了起来。
“我妈呢?”白浩一边艰难地吞咽着干涩的烙饼,一边又试探着问。
“别问了,吃你的!”白志才冷淡地说。
吃完饭,父子两一言不发地坐炕上看电视。大概是气氛太过沉闷,儿子看着看着,倚在一侧的墙上睡着了。
白志才铺好褥子,给儿子脱了衣服,把他抱在褥子上,又给盖好被子,自己却一点也不想睡,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事情,越想越麻烦,干脆下了地,到院子里坐了一会,更麻烦。抽了几支烟,还是不顺气,就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
不知不觉地到了刘二嫂的饭馆门前,看见里面的灯还亮着,想到了白天的事,觉得有必要向刘二嫂道个歉,就走了进去。
刘二嫂正坐在柜台里翻看着账本,看见白志才进来,愣了一下,有点不爽,但表面上若无其事,问:“白哥怎么还不休息?”
“那啥,”白志才坐在一把椅子上,抽出一支烟,说,“睡不着,在外面瞎溜达,看见你还开着门呢,就过来跟你道个歉。”
“道个什么歉?”刘二嫂显然因为白天的事情还是不痛快,说话的口气有些尖酸。“从来只有我跟别人道歉,哪有别人跟我道歉的?我这就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嫂——”白志才虽然比刘二嫂年龄大,但他一直随着众人的称呼。“你说这话是打我的脸哪!”
“哈哈,”刘二嫂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仍旧翻看她的帐本,“我哪敢打别人的脸?倒是我的这张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家抓成鱼香肉丝了!”
“二嫂,”白志才正了正神色,掐灭了烟头,又点起一支烟,语气诚恳地说,“我知道我不该把你给我借钱的事说出去,但是昨晚实在是个特殊情况,黄桂花硬说我偷了他家的钱,还要报警抓我。我倒不是怕,毕竟这是牵扯到官司,迟早隐瞒不住——对不起了,二嫂。”
“别说对不起,我不怪你,只怪自己犯贱,自作自受呗!”刘二嫂说着,眼圈红了起来。“毕竟白哥对我有恩,我得知恩图报不是?这回顶如还了你当日那五百,咱们扯平了。这世上啊,永远没有免费的午餐。”
“说什么呢,二嫂?”白志才埋怨道,“当日我捡那五百元钱,本来就是你的,还给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说什么恩不恩的?昨晚我向你借的那五百,我会还你的,你放心好了。”
“可别,我可不想再被人抓脸。”
“唉——”白志才羞愧地说,“我知道周小苗今天太过分了,让你受委屈了。但她是她,我是我,我说了还就一定还,只是这事不能再让周小苗知道,省得麻烦。所以,我来是请二嫂多担待些,这钱可能要还得迟些,你知道的,我家是周小苗管着钱呢。”
“白哥别为难,”刘二嫂的口气稍微柔和些,“还是不用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被折腾得怕了。”
“哪能呢?一定还!”白志才站起来,准备走。
忽然毫无征兆地一声炸雷响过,屋外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这场大雨下了一个多小时方才转小了些,白志才站起来说:“我该回去了,白浩还一个人在家呢。”
“白嫂呢?”
“唉,回娘家了。”
白志才顶着小雨,踩着泥泞回到家,看到儿子的被子被掀翻在一边,儿子却不见了,他吃了一惊,心想儿子平时怕打雷,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了,绕着几个屋子寻找了一遍,没找到,这才着急了,转身出屋,大声喊着:“白浩——”(迷乱的村庄rane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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