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和宫的司辰官看了一眼水银刻漏,添了一支更筹,之后爬上位于全城最高处的地支台,在时盘上点燃了象征“辰”时方位的火盆。
远在城东仁孝坊的京兆府衙门里,一个更夫望见地支台报了时,于是将衙门前的辰时牌挂了上去。
辰时是东西两市开市的时间。街坊们看到衙门挂了牌子,便都慢悠悠地去东市吃朝食。
与靠近明政坊和内城的西市不同,东市大多都是小本买卖,概不离“吃穿”二字。
尤其早市,更是吃的乐园。
市令“咣咣”地沿着东市大街敲锣宣告开市,立时人头攒动,挨肩并足,百家吆喝各成一调,千客交筷齐把柝敲,油香升腾街巷飘,蒸气缭绕上云霄,个个都只怕肚空涎津掉,哪管灶热柴火高。
这个铺的炊笼揭了盖,白饼两文,糖饽三文,食客争先恐后地攥着铜钱围作一团,那个摊的羊头下了锅,鲜汤加葱,杂碎加肉,老饕悠然自得地把着酒壶坐成一圈。
一个初来乍到的乡下小伙子被上京的早市所震惊,从没听说过哪里还有这样大早上就吃肉喝酒的,于是凑到摊头好奇地东瞧西看。
只见那摊上挂着一个“鲜”字方旗,老板娘头上插着一把木梳,发髻像蒲公英似的一团朝天。她在案上切肚剁肠,用刀铲了,一骨碌铺到碗底,再使大勺把汤高高舀起,细细浇下。那汤乃用羊筒子骨蝎子骨合着鱼骨熬制,浓胜奶浆,无需加盐,只抓一把细切的嫩葱撒了,图的就是个唇齿留鲜。
小伙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便向老板娘问价。
“白汤五文,韭汤七文,杂碎十文,羊肉十五。”老板娘正麻利地剁着羊肉,头也不抬。
囊中羞涩,小伙只要了一碗白汤。从老板娘手中接过香气扑鼻的碗,他小心翼翼地端平了,生怕撒了半滴,瞅见一个长髯老头身旁有空位,于是坐了过去。
长髯老头正美美地嘬着酒,见小伙捧着一碗白汤座下,乃问:
“俊后生,第一次来吧?”
小伙点了点头。
“白汤拿牙齿一筛就下肚,那是糟蹋。”
老头似乎颇具心得。
“那。。。那怎样才不糟蹋?”
“瞧见那铺子没?”老头指向一旁的饼摊,指点道:“再买个饼——最好是油饼,掰成块浸在碗里,待它吸足了汤汁儿再送嘴,保你难忘!”
那家油饼外酥内韧,蓬松多孔,小伙使了三个子儿买来一试,嚯!果然鲜美之极!
他在乡下吃饭只是为了管饱,加盐就算有味,煮熟就是喷香,从没想过食物还能做成这般滋味。想到这里,小伙有些羡慕地问长髯老头:
“上京顿顿都这样美?”
二两早酒下肚,老头面色红润地打了一个嗝,笑道:
“嗐!这算个啥!你还没尝过西市的酒楼!和聚福、李连德的上京菜,王家灶的檐菜,天食府、玉樽楼的汫苘菜,水仪坊的河鲜,广厦寺的斋食。。。。。。真要说道起来,那可就没完!”
老头如数家珍,话间有些自豪。
就在这时,熙熙攘攘的早市中开始出现了一丝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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