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海心?”
禹辰面色跟着那岸畔处的海浪齐齐颤了一颤,心中猛然一沉,“郑奎带顾公子和景姑娘去往海心作甚?”
林甫亦是紧张地盯着舟子,舟子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吴力农是个晓得情势的,忽而顿悟了什么,严声道:“近些时日昼长夜短,潮汐旺盛,海面情势颇为活跃,在海心之处时有怒烈卷风过境,我记得郑奎将两人封在了木箱子里,莫不是欲要将他们从海心位置扔下去……”
林甫忐忑地急声发问:“将人从海心之处扔下去,且会如何?”
吴力农梗了一会儿,缓声答道:“海水的波动起伏变化万千,其中尤以海心尤甚,在这个时节潜入海心地带,那么便如深处于半座阴曹地府,海水深达千尺,海域且宽,四遭无可栖之岛,加之有怒烈卷风攻袭,怕是九死一生。”
吴力农说话间,刘喻与一列劲衣使已然乘快舟赶来,一行人皆是风尘仆仆,刘喻听闻顾淮晏与小仵作受困一事,亦是心急如焚,他斥了一句:“那姓郑的,当真是水部的蛀虫,居然敢对侯爷下手,行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其罪当诛!”
他一边遣劲衣使封锁整座南角海域,一边跟禹辰等人磋商营救之策。
吴力农乃是识路的,他负责带禹辰和林甫快马加鞭前去海心护救侯爷,而刘喻则是携着三两位劲衣使搭乘那一叶轻舟,让舟子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走西南角的海域。
远处穹空如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霾,海水似乎长了一片霉苔般,呈现出半死不活的色泽,水天相接之处,山雨欲来风满楼,两批人马兵分两路,速去寻人。
与诸同时,海心位置,那一个木箱子的大半部分,已然浸入了咸腥的海水之中。
箱体如纺车一般在水内倒腾了好几圈,潮湿的窄仄空间,颤烈得极其厉害,薄冰被喷涌入内的海水冲成碎片渣滓,河鲜四处浮动,景桃被晃得头昏目眩,胃腑之内一阵翻江倒海,她按捺住晕厥之意,四肢百骸却是被顾淮晏护在了怀中,这才没有遭受到戳心的疼楚。
她的衣袖已然浸湿了渗入的海水,海水极其冰冷如霜,她指尖触着海水,便是悉身的冷意,手臂微颤。
顾淮晏的温热手掌包裹住了她的凉手:“水渗进来了。”
他空置的另外一只手循着黑暗,摸到了墨笔和漂浮在水面上的纸牍,收纳在了袖囊的暗层。
景桃也切身感知到这一个木箱,正在不断地朝海面下沉,木箱的残存微光几乎散尽了去,冰冷海水肆意从箱身每一处罅隙内漫入,水逐渐漫过了她的脚踝鞋履,紧接着是小腿脖子。
黑暗之中,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凛冽水声,海水汩汩渗入木箱之中,墨发与衣衫浸湿,她呼吸微微乱了,双手在黑暗内胡乱摸寻着,“刚刚写了一半的纸录,在哪儿,在哪儿,我记得刚刚还在此处的……”
“在我这儿。”顾淮晏音色十分冷静,他捉住了少女惶急的小手,包笋衣似的包裹在他的掌心位置,景桃循声看过去,隔着愈发晦暗的空气,她仿佛能看到他的面颜。
眸如点星,眉如描摹,一派沉静散漫之色,他的眸色似乎掺杂着温度,与他的掌心一样温厚暖和,他的气息亦是微乱,但未如她这般心脏失序,取而代之的是沉着冷静,似乎视死亡如无物。
如此这般,景桃便是突然不太紧张了,理智重新回笼。
她没有进一步挣扎的行止,此刻,水已然完全浸湿了她的发丝,成绺的墨发黏贴在面颊上,衣衫浸满了沉沉的水。
“怕死吗?”
下一刻,她的脑袋上方传出了一记散漫笑音。
景桃稍稍仰起了小脸,感知到一道微凉的视线落在了她面容上,隐隐约约地,她回忆起刚刚他无意的接触,那落在了鼻尖上的轻吻,如蝴蝶似的,触感轻盈而飘渺。
她躯体又仿佛那滚烫的姜糖汁,被慢慢沥干,庶几快要不会呼吸,她心跳如擂鼓,他却是云淡风轻。
彼此的躯体之间,几乎毫无罅隙可言,她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息,还有淡下去的薄荷药香,她的耳鼓抵在了他硬实的胸膛,他说话时,那音色醇厚的音序,在黑暗之中在她耳侧缠绵着,清实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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