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桃不知自己是如何从侧厅踱出来,又是如何迈着步履回至自家院屋之中的,她的步履既是慢腾又是虚飘,恍若踏在了绵软棉絮之上,足尖浮然,候在堂外的林甫跟在她身后,见她面色恍惚,以为是顾淮晏对她说了重语,忧虑地连连唤她好几声,她却是听不见,魂儿似是被谁勾走了一般。
老半晌,景桃才回过了神。
勉强应付完林甫,给他交代明日的任务,赶了人后,阖上了门扉。
燃了一碗灯烛,听着细碎涛声隐隐自长墙之外传出,景桃僵窒地瘫坐在木凳上,过了好一会儿,适才伸手缓缓地抚上颊腮,触感一片显著的烫热,腮颊似是遭了晚夕烧灼了似的,桌案的铜镜镜面上,少女桃面之上,幽幽漫上了粉感红晕。
景桃耳鼓之处仍旧荡漾着顾淮晏刚刚那一句话——“别家的小孩都有糖吃,自家的小仵作,如此努力,亦是必须得有。”
他低醇暖和的音色,几乎要在她心上绽出了连绵的簇簇小花。
尤其是予了她银两以后,他凝向她的眸色,如月色一般浓,如潭水一般深,几欲,几欲将她融化成一滩水。以及,他指间的行止温柔,却又如热火似的,触着她鬓发发梢儿,温腻之感若即若离。
咫尺相视之间,她无意地乱了呼吸,就连那心跳,也错乱了秩序。
假令平日换做其他人对她做这等事,她定会视作轻佻轻浮之举,继而心生恹嫌抵触之感,但换是顾淮晏来做,她居然丝毫也不抵触,恰恰相反地是,当他敛手挽袖之时,她反而心生一丝……隐微的眷恋之感。
景桃觉得自己是不是中蛊了,说好的远离主角团的呢?说好的醉心于破案事业呢?顾淮晏赏了她银子,买颗糖算作犒赏,此则再寻常不过的事体,她居然,居然就飘忽了,委实是过于出乎意料之外。
顾淮晏的举止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自己的反应亦是出乎意料之外,打从穿越至此世,她一心无欲无求,只图混个温饱、不负仵作之职罢了,但现在变数太多,就连原剧的剧情亦是发生了巨大偏移,从前人人轻视她,但眼下有了顾淮晏的照拂,无人敢寻她麻烦。
他给予的那一颗银锭,还揣在她的袖袋之中,轻轻抚上去,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以及丝丝缕缕的木霜清气,清气萦绕她左右,久经不散。
景桃前半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抵后半夜,心神适才稍稍静歇了下来,安睡了过去。
翌日景桃起了个大早,天光还未亮开,长墙之外的公鸡便已打了鸣,偌大的衙府内只有林甫一人在庭院里练功,景桃见此状便是舒了一口气,拉上了林甫就朝出了衙府。
路上,林甫脑中还在担忧昨夜的事:“阿景,侯爷昨夜到底对你怎么着了?你脸色恍惚,我唤你好几回你都不应……”
一片稀薄的水露晨雾之中,二人很快到了喧闹的水街集市,景桃把那碎银交付在他手掌之中,指了指近处泊在岸畔的饴糖船铺:“侯爷让我买些甜食收买吴珏吴婉,我心中犯难,彻夜也思忖不出该具体买些什么好,此事不如交给林大哥可好?”
林甫一闻,心想景桃原来是为此事忧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爽朗地拍了拍自个儿胸脯道:“阿景放心,此事交代我身上。”
林甫握着碎银快步步入了铺子里,不多时,便拎了三大袋木质薄纸装就的糖袋过来,他对景桃道:“我买了一斤柿霜软糖还有两斤糖炒花生,此些都是小孩儿爱吃的。”
景桃满意地点了点头,主动帮他拎了一袋,接着二人打马一路出了豫州城,直至晌午牌分,朗日半悬中天,日色微微有些烈辣的时刻,二人才堪堪抵达了渔人村落。
两人把马放置在离村较远的马厩里,交给马夫照管一阵儿,接着步行入村。刚踱至吴长生爹娘所栖居的屋舍,赶巧地,景桃看到了篱笆桩外两道稚嫩的身影。
吴婉和吴珏正在桑树之下,各自穿着锻袖绸服,拨玩水桶内的小虾小蟹,水花四溅,两人发鬓和衣物都沾了大片水。
吴力农和黄氏这一会儿不在屋内,许是在海上捕捞,约莫晚夕才能回来,吴珏和吴婉这才能玩得如此肆无忌惮。
景桃和林甫走近前去,她先将糖袋藏在背后,笑眼弯弯地跟吴珏吴婉打了个照面。
奈何,吴珏和吴婉仅是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没有主动出声问好,也没露出明显的戒备警惕,仅是继续各自玩各自的。
两人心思都蛮单纯,都知道景桃和林甫是官儿,但两人都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甭怕官家人寻上门来。
景桃将糖袋从背后稍稍放在身前,拨开了纸袋,指尖捻出了一颗红不溜丢的软糖,糖衣绵软滑弹,柿霜的甜香滑感自糖身之中飘来,顺溜地钻入吴珏和吴婉鼻腔之中。
两人一霎地止了动作,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了景桃手上的软糖。
景桃窥见吴珏和吴婉的神态,两人面色上都写着渴盼,他们虽是穿得好用得好,却是未曾见过什么世面,见到软糖,觉得煞是稀罕,整个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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