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的思绪被春雨的话唤回。
春雨感叹道:“你竟然想得这样长远。”
嬿婉心道,这可不是想得长远,现在离皇帝驾崩,连一个月的功夫都没有了。
只是这话她不能也不敢说出口,只委婉的劝道:“姐姐若觉得我说得有理,不如和我一样寻个出路,这四执库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
芬姑姑也着实不是什么好上司,难道还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不成?
春雨用手指拨动着一只核桃,让它在桌子上滴溜溜的转着。她环顾了一遍屋子,四周泛灰的墙壁,如同在这里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灰色的,脸上就似有动摇之色。
但过了半晌,她还是道:“那个老虔婆在我身上克扣了多少油水,逼着我替她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儿。我苦熬了这么些年,终于也抓了些她的把柄,若是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留她高枕无忧,一家独大,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说罢,她匆忙换了话题,看向嬿婉道:“你心里有成算,没叫人骗了去,我就放心些了。你年纪还小,过去伶俐些,多看些眉眼高低,总是有出头的日子的。”
听到“年纪小”,嬿婉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还正在长大的时候,个子还在猛蹿,连模样也是一年一个样儿。
幸甚至哉,乌拉那拉氏现在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少妇,如今的自己瞧起来和她还并不相干,这实在是她的福气。
这样的念头也只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
嬿婉见春雨不想谈离开四执库这个话题,也不强求,笑道:“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我收拾收拾东西,就该搬到长春宫去了。虽是好事,可却实在舍不得姐姐。”
春雨这样面硬心软的好人,如同一颗荔枝,外表瞧着坚硬硌手,实际上内里却是晶莹如玉的一片真心。
春雨定定的看着她,嬿婉素白的小脸还有两分未脱的稚气,湿漉漉的杏眼里流露出不舍,难得温柔了两分,轻轻替她整了整领子。
春雨感慨道:“我知晓自己算不得什么好脾气,性子急,嘴又坏,倒是难为你,还肯念我的好,没有记恨我。”
嬿婉不假思索的反驳她:“姐姐性子是有些急,可气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从不曾因为生旁人的气迁怒于我,也不曾摔摔打打的拿我撒火,怎么就算不得脾气好了?”
她这样初入宫的小宫女,要先跟资历深的宫人学规矩体统,学做工活计。若是学得不好,责骂几句,在胳膊上拧两把,鸡毛掸子抽几下,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可负责教她的春雨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嬿婉心里记着她的好。
“再说了,姐姐说的话,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真心为我好,我便是块木头,也能感受到姐姐的好心。若是不领情,反而记恨姐姐,那成什么人了?”嬿婉真心实意道。
春雨十分动容,却连忙背过脸,不肯叫嬿婉看到她流下的泪,故意粗声粗气道:“你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你若是来四执库见我,难道我还能把你打出去不成吗?”
“你过去了别犯傻,万事自己小心。日子若是难过,就来找我,我比你多在宫里待的这几年,总不是白待的。大不了便再回来四执库,有我一口吃的,难道还能饿死你不成吗?”
嬿婉从后头抱住了她,春雨别扭的挣扎了两下,到底没有挣开,就僵硬的由着嬿婉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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