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建华的生意其实早就每况愈下,有时几个月没有活干。那次动了手之后,揍她便成了家常便饭。在床上缠绵完了不用三分钟,他们俩就能从床上打到地上再打到楼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大吵之后,不出三天就要去找他。她打电话跟他说建华我给你揽了个活,他就懒洋洋地说来吧。到了那里,一见他那双眼睛她就又完了。就这样,她利用职业上的便利,拼命给他揽活。她以为,他这么凶神恶煞,是因为业务艰难,男人嘛,事业是他最大的自尊。
她尽她一切的温柔去温暖他。最近一次为公司去香港印宣传册,因为时间匆忙,她连衣服都没顾上买,一头扎进专卖店,给他买了高档腰带,还买了对瑞士情侣表,她一块他一块。男人嘛,身价都在腰带和手表上。
下了飞机,徐海霞直奔袁建华那里,他刚刚送走了一帮客户。她把腰带环在他腰上,把表扣在他腕上,他那天穿着她给他买的韩国西装,这么一打扮,她自己先陶醉了,他搂着她说:“真是我的好老婆。”她温情脉脉地说:“你真像个新郎官,什么时候嫁给你?佳佳是个好孩子,我会对他好的。”
不料,袁建华脸色大变,“你怎么那么燥人?我说了嘛,这不可能。”
她一下子跳出老远:“袁建华,你这么没良心,你对不起我!”
“那你走啊,再去冒充处女嫁出去啊!”
她几乎是号啕大哭地逃出去,这一次他没动手,但她心里那个痛。7年了,爱上别人的丈夫是件很不轻松的事,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她还能再为他做什么?她是真垮了,从精神到肉体,她把爱情熬成了一锅苦药,浓缩成汁,被她自己独吞了……
曲莉莉很会选地方,在东海路一个可以俯瞰大海的酒吧里,落地大玻璃窗就是一幅风景画。画下面是铺着绿格子桌布的咖啡桌,她给自己和海霞一人点了一杯“卡布基诺”,淡淡的咖啡香气混着奶香洋溢在两人周围,很能缓和气氛,镇定神经。
曲莉莉穿了件黑色高丽立绒质地的连衣裙,衬得肌肤白如凝脂。她粉黛不施,甚至连唇膏都没抹,周身难觅一件首饰,长发只松松挽成一只发髻,用一只琥珀色的巨卡卡在脑后,额前垂下一缕,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徐海燕叹为观止,从曲莉莉身上,她嗅到一股安娜·卡列尼娜身上才能发出的味道,自己居然也像个男人一样,想下口咬她一下,并且想到:
曲莉莉这种女人,一旦从婚姻的桎梏里钻出来,绝对可以祸国殃民,媚不可挡。
徐海霞看得出了神,曲莉莉一开口就一鸣惊人,又把她的心吓得一抖。
她说:“海霞,我猜是你妈派你来的,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徐海霞眼一瞪,正对上曲莉莉盯过来的目光,这种眼光是可以偷窥女人身体的远红外线数码相机,更可以穿心。她还没开口,曲莉莉的话又跟上了:
“我是你父亲的情人,你是来验明证身的吧?”
徐海霞手一抖,手里一只不锈钢小勺落在桌布上,从杯里带出一团泡沫。徐海霞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开口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眼光是一把手术刀,早就层层剥茧,把她的心思看透了,容不得她多想。
果然,曲莉莉又开始解剖她了:“你是为你父母的事来的吧,你放心,他们是不会离婚的。因为我不会和你父亲结婚,现在不会,永远不会。我是一个情人,一个情人所能奉献出的最可贵的爱情是无私的爱情,我不会强迫所爱的人做出结婚之类的许诺。如果你父亲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自由地离我而去,那么,当他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在这一刻他是真的需要我,这对我就足够了。”
曲莉莉的“情人理论”让徐海霞耳目一新,她已彻底辜负了她母亲的期待,她开始替自己发问:
“那么你当定了情人,你为什么不要一个名分呢?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是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如果我要的是名分,那么当著名民营企业家王大伟的夫人是不是更风光一些,我为什么要去当徐治国的夫人呢?像你妈张桂云,做你家忠实的保姆,带着怨气伺候一大家子人,她的位置那么让我眼馋吗?她付出的和她得到的不成比例,你爸有愧于她,这你最了解。”
“可是爱情是自私的,每个女人都愿意自己爱的人只属于自己……”徐海霞还没说完就被曲莉莉打断了。
“不对,没有一个女人能成为一个男人的一切,男人也惧怕女人完美,因为她让他体会不到征服者的感觉。你爸来到我身边,是为了使自己从枯燥的现实生活,和有问题的家庭生活中解脱出来,只有外遇才能弥补婚姻中的缺憾。”曲莉莉很优雅地呷了一口冒着泡沫的“卡布基诺”,似乎在等待徐海霞消化她的话,看到徐海霞松出一口气,她继续说:
“我是一个情人,如果想要更好的生活,就一定要有独立性才行。我没试图去做你父亲的妻子,我一旦愚蠢到和你妈争夺同一个男人,获胜的那方通常都是妻子。而我越是不争,你父亲越是抱怨他的家庭生活,我就越替你妈说话,开导他,安慰他,我希望他生活快乐,希望他家庭安定,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为什么要让他陷进离婚的麻烦里去呢?”
“我的天,有你这样的情人连我都想当我爸啦。”徐海霞脱口而出。她像个小姑娘在听性教育一样睁大眼,激动地说:
“这样想得开的红粉知己,哪个男人可以抵挡?我现在算明白了。可是你这样做,你和我爸保持了10年的关系,你为什么不考虑我妈的感受呢?”
“这正是我不理解的,你妈为什么不去珍惜她所得到的婚姻呢?一纸婚书导致了她对你父亲的忽视,她把她的所作所为看做理所应当的,总是不停地斥责他,试图驯服他,越这样,越让你父亲逃离家庭……”
徐海霞怒不可扼,手里的不锈钢勺恨不得变成刀子插过去,这个女人越说越有理,她母亲反而成为害人精。她无礼地打断曲莉莉说:
“那你说我妈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父亲不是绊在你那里,我家里会这样吗?”
“海霞,你不必生气,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坐下来问你父亲,如果没有我,他会回家吗?”曲莉莉用小勺搅动咖啡,不动声色的说。
“这……”海霞语塞,曲莉莉一句话就射中靶心,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论年龄我只比你大10岁,论辈份我比你高一辈。你了解你父母吗?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你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是我破坏了你父母的感情。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不是我,你父母早就离婚了,不是现在,而是10年前。你会再有一个叫李桂云或刘桂云的后妈,而坐在你眼前的依旧是你父亲的情人曲莉莉,你明白吗?”
“……不明白。”
徐海霞真的不明白,彻底不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每句话都要让她想一会才能理解,更让她震惊的是,一旦让她理解透了,反而更加可怕。曲莉莉的行为绝不是被偶然性所决定的,她之所以成了她父亲的情人,其实是一种经过冷静选择的结果,这种关系牢不可破,不是用武力和说教能解决的。这正是棘手之处,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想我可以让你明白,在说清楚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之前,我必须先说你父母的结合,不然就没法说清了,你愿意听吗?”曲莉莉面对徐海霞脸上的风云变化,露出“我自岿然不动”的自信。
什么?我父母?海霞以为听错了,由一个情妇来演说她父母的结合,真新鲜。海霞被噎得打了一个嗝,但对面那个女人像施了摄魂大法,那个又滑又爽的声音,不由分说就把她拉到了30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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