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散入云烟,仙山坠为凡壤,刹那间便隔过了三百年的悠悠尘梦。
午时过半,云衣收起纸鹤,正欲回屋,肩膀陡然被人重拍,头顶传来一声嬉笑:“咱们的头牌斩获两场优胜,怎么不喜反愁呢?”
仰头望去,只见嫣梨带着一众姐妹挤过来,稀罕道:“真是活久见,居然还能看到你害相思病的模样。”
“我是为书画科犯难。”她搪塞道。
“这东西又不是能速成的,留三天准备足矣,回头让弄音帮你参谋参谋。”嫣梨抖着手绢挑逗问,“嗳,大伙儿搜罗来不少关于江道君的八卦,要不要听?”
自己人总比外人靠谱,云衣心头一动,表面仍道:“无聊。”
一个男人罢了,她不能这般掉身价。
不起身便等于默许,弄音的伤已好了大半,笑盈盈迎上来:“你一向看不上贩夫走卒,殊不知消息情报还是要从市井里头打听。”
云衣睨她:“有话直说,少阴阳我。”
弄音含着恼意搡了一把这心比天高的丫头,道:“两百多年前天下大乱,陆轻衣欺师灭祖,四处妄为霸凌,不论男女,只要看上的便都掳了回去。江道君便是在这时候出使落稽山,意图招安妖女,共御魔道。”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陆轻衣没多久便同意了合作。但才行进到西泱关,戚家军和江氏精锐便起了内部冲突,加上魔道偷袭,两败俱伤,仙妖联盟就此破裂。”
“陆轻衣折了猛将,一口咬定是仙门从中作梗,逼江道君自封筋脉,在落稽山为质,期间依旧时不时到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说到一半,玲珑凑过来打断:“等等,等等,我怎么从赌坊里听说是仙门远交近攻,假意投诚,故意挑衅,江道君则是去做卧底的?陆轻衣死后妖族没落至今,最终还是仙门赢了大头。”
弄音并未注意两种说法对于妖女评价的微妙差异,只道:“我是从酒楼听来的,总之都是江道君在妖窟一住十年。那妖女如狼似虎,不管江道君是主动还是被迫,肯定不干净了。”
说罢,大家都笑起来:“可惜上清道宗第一高岭之花就这么被糟蹋了。”
天生道骨灵力充沛,江雪鸿又生得那般禁欲模样,是个雌的都把持不住。
云衣深知妖族的劣根性,一阵心塞:“后来呢?”
嫣梨接过话茬,宽慰道:“江道君虽然赔了身子,但也同仙门里应外合,一举擒获妖女。整整十二枚封魔钉,听说囚车里的血都淌了一路,下手这般重,肯定没有私情的。”
身为烟花女子,本就不该计较男人的身子干净与否,但云衣总觉得不甚舒坦,较真问:“没有私情,他为什么还让妖女越狱了?”
嫣梨立刻解释道:“听说陆轻衣与魔道有染,当时神族湮灭,只有暮水灵泉有净化之力,陆轻衣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声东击西,破坏了泉眼。江道君护着那圣女,才让她盗宝越狱,差点毁了昆吾剑冢。”
话毕又添了一句:“你放心,暮水圣女早与上清道宗掌门成婚了。”
句句维护着那个目的不明的男人,云衣不禁问:“这么替他说话,你收了江雪鸿的银子了?”
嫣梨喉头一哽,一腔委屈无从开口。
一时贪欢,不论长久。仙妖之间隔着天堑,她本不想撮合,偏偏阁主下了死任务,好像不把云衣卖出去,寻常阁就别指望安生了。
她美目微瞪:“我是为你谋划!江寂尘未婚未娶,这两百年在道君府修补秘宝,期间只收了两位弟子,清心寡欲得很。你心高气傲,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去处,用点手段不愁当不上主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云衣却再听不下去,讽刺更甚:“道听途说也能当真?你们见过陆轻衣吗?”
她的不悦都写在脸上,姐妹们不知缘由,互相瞅了瞅,接连摇头。
“陆轻衣好像是花妖?”
“云衣也是花妖,这么巧?”
“也许不是一个品种呢?”
云衣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仙门元老中定有人识得落稽山旧主,白谦没必要撒一个容易被戳穿的谎,她与陆轻衣一定有某种相似之处。既然有这段往事,江雪鸿要么有私心,要么就是恨透了陆轻衣,无论何种态度,都是对她别有用心。
妖女,圣女,道宗里头说不定还有不少思凡的道姑,她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指望一个男人伸出援手。心思起落与其被这种事牵着,不如好好准备群芳会,待自己有了权力,才能把前世今生梳理清楚。
开解的效果适得其反,无人再敢登门打搅。云衣辗转反侧彻夜,睁眼便已到了复赛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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