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荷光去了尚药局,她虽不怎么往殿中省的差房去,但因亮明了清云馆的身份,一路倒都十分顺利。
皇后已把从六品侍御医以上的医官全部传到了飞霞宫待命,但尚药局眼下还有几位品级低的司医与医佐,有的在盯着药童做事,有的在抄录脉案,各自忙碌。
殿中省当值的俱是男性,荷光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年轻婢子,往常这种活计都是让内宦来跑动,她一时立在门口,竟不敢往里踏。荷光目光转了一圈,没一个认识的,只好就近找了位看起来年纪老成些的医官,扯着声问:“叨扰贵人,请问您是司医吗?”
那人扫了荷光一眼,漠然回答:“某乃主药。”
就是不管诊候上的事。
荷光站在门外有些抓瞎,正这时,她身后突然响起个熟悉的声音,“哎,哪儿来的婢子这么没眼色?别杵在门口挡路啊!”
荷光循声回首,忙不迭要行礼赔罪。但两人一对上照面,彼此都愣了。
“哟,怎么是荷光姑娘。”赵良翰一改态度,露出亲厚的笑意,“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们后面不是……啊,那位,正生产吗?”
荷光心底有点慌,赵良翰毕竟是御前的人,眼下她们娘子按着规矩合该在飞霞宫的,这借着病躲出去,不知道陛下知道会不会有所迁怒。见她面露为难,赵良翰赶忙把人从尚药局的门口拽到了廊子底下,压低声问:“出什么事了?我和你们清云馆什么情分,你还不知道?甭瞒着我了,真要出了事,我还能去陛下跟前帮你们求个情呢。”
“……珍美人身上不好。”荷光含糊地说,“原本在飞霞宫守着林婕妤呢,后来实在支应不住要晕了,这会子被杨淑妃领去玉瑶宫暂歇。杨淑妃打发奴来寻个司医,去给我们珍美人诊个脉。”
她想着赵良翰毕竟与赵思明结了个干兄弟,听莲月说,当初在离宫时赵良翰侍奉娘子很是殷勤,不管怎么说,比着林婕妤看,赵良翰多少还是向着她们清云馆的。只不过荷光还是适当地夸大了一点谢小盈的不适,又点明了其中是杨淑妃做主。此事真要传到皇帝耳朵里,最起码别怪成是她们娘子小题大做、不敬婕妤、不重视皇嗣就好。
赵良翰听得一阵紧张,得是多不好,珍美人才会在这个节骨眼跑来尚药局寻司医呢?
他忙道:“哎哟,那我不该耽搁你的功夫,来来,我去帮你喊一个司医,你赶紧领着人去看看。”
说完这话,赵良翰直接跨步迈进尚药局,喊了他熟悉的吴司医,“有劳您,快跟着我们荷光姑娘走一趟。珍美人可是陛下如今最重视的,这要有个好歹,咱们都得跟着掉脑袋!”
吴司医虽没侍奉过谢小盈,但珍美人的大名他可没少听说,喊了个药童帮他送来医箱,那吴司医便道:“请姑娘带路。”
荷光转身谢过赵良翰,便立刻要走。
赵良翰忽地想起什么,拽住了荷光衣袖,多嘴地问了一句,“珍美人这会儿在玉瑶宫里,是不是?”
荷光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淑妃夫人正关照着。”
“行,那快去吧。”赵良翰挥挥手,荷光便领着吴司医回了内廷中去。
赵良翰原地琢磨了一会,珍美人身上不妥当,这事是不是该报给陛下知晓……这自打天气凉下来,皇帝为着税改核丁的事,几乎每天都在朝堂上大动干戈。英国公一系人约莫是打算把这事先拖过年,于是陛下心里更加不称意。
前朝的事一不痛快,皇帝就不爱往内宫去。
对宗朔而言,女人最多用来锦上添花。他心情不好,就没耐烦敷衍那么许多。
真有忍耐不住的需求,他就随便叫个人来金福宫解决了事。
皇帝对这些女子多不上心呢?传过一回绮兰宫的赵御女,结果送人走的时候陛下给记成是平乐宫的卫御女,第二天让常路送赏送去了平乐宫,闹得卫御女好大不明白。
这事被内侍省的几个宦官当笑话说了好些天。
赵良翰仔细想了半晌,到底还是先进了尚药局办差,他此刻过来是因为皇帝突然说要看林婕妤孕期的脉案,常路懒得自己跑腿,于是打发他来取。拿上东西,赵良翰就回了崇明殿。
因皇帝等得久了,眼瞅着有些不耐烦。常路不愿意替赵良翰背锅,让赵良翰亲自送进去。
殊不知,这正称了赵良翰的意。
天已经彻底黑了,宫里各处都上了灯。
宗朔撂了手里的公文,刚让人传了膳,便见赵良翰捧着脉案进来,他一边起身去净手,一边责骂:“磨磨蹭蹭这么慢,朕看你不必在御前当这个差了!”
赵良翰跪在地上磕头,沉稳道:“陛下恕罪,奴是在尚药局遇上了清云馆的荷光姑娘,这才耽搁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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