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朔见她果然不知,不由笑起来。两人没走几步,眼前风景逐渐变得开阔,远远已能瞧见垂绦湖上的十三孔桥了。宗朔便指着远处湖冰,介绍道:“人在冰上走,不是会打滑吗?宫内有专门做的冰嬉靴子,靴底有双齿,可以立于冰上不倒,还便于滑擦。延京冬日常做冰上竞技、蹴鞠,也可跳舞。冬月的冰还不太牢靠,入了腊月就差不多了。去年杨淑妃还带着几个宫妃来这边玩过,今年想必她也闲不住。朕届时提前教一教你,免得你到时候摔跟头,被人瞧笑话。”
谢小盈这回听明白了,不就是溜冰么!她小时候还在商场里的溜冰场学过一阵子正经滑冰呢!
饶是她从没有在后宫掐尖好胜的心思,也难免听得心里得意。谢小盈斜觑皇帝一眼,自信道:“陛下只管放心,冰上跳舞我未必可以,但摔跤定是不会。”
谢小盈这样信誓旦旦,宗朔就愈发肯定,谢小盈是不懂冰嬉,忍不住道:“少说几句大话,朕也不会因此看扁你的。”
“哼哼。”谢小盈假装赌气,心里却在畅想自己靠花样滑冰的优雅姿态震慑古人的场景,一时不免嘴角上翘。
宗朔看她那样子十分滑稽,又透着些独有的可爱,禁不住跟着她笑。
两人边说边走,眼见就到垂绦湖畔,宗朔正欲给谢小盈指自己那日和豫王谈话的松林。没料想,松林中竟款款走出一位女子。
宗朔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谢小盈毫不察觉,望向对方,有些惊喜地喊:“林修仪!”
谢小盈素来听说林修仪得宠,这时候在心里默默祈愿,林修仪要是能把皇帝勾引走就好了!
林修仪似乎没料想谢小盈做这个反应,立刻也朝对方微微一笑,生怕自己笑得不够快,就显出算计与嫉妒来。
旋即,她迎上皇帝,屈膝一拜,“臣妾拜见陛下。”
宗朔先是侧首,凛冽的目光在常路面上一扫,随后才转回来,淡淡开口:“林修仪,你怎么在此处?”
林修仪岂能不知,皇帝特地遣人来想赶走她,就是怕因为之前的事,碍了这位谢才人的眼。
莫说她了,就连胡婕妤方才见到御前的人,都不由得感慨:“姐姐,还是咱们避一避吧,有先前的缘故,这位谢才人只怕要与你杠上。她年纪小,出身又低,多半是个莽撞性子。若她真的借着陛下与你争个高低,那岂不难看?”
胡婕妤的父亲乃是工部尚书,正得陛下重用。胡氏在延京虽谈不上望族,但因陛下的缘故,也堪称新贵了。胡婕妤从入东宫至今,最怕的便是“丢脸”,眼下巴不得快快躲了去。
可林修仪听了她这话,心生意动。那位谢才人举止,确实没什么大家风范,在皇后面前都如此鲁莽,在皇帝身边,只怕更要嚣张几分。林修仪侍奉宗朔多年,最清楚宗朔脾性。他乃是东宫正统,极重视体面规矩,多年来自律自恪。倘或谢小盈真忍不下去,在陛下面前发作出来,那才好看。
此刻,林修仪态度坦然,主动提起了前事:“回禀陛下,臣妾适才就听宫人说,陛下与谢妹妹在过来的路上,臣妾想了想,特地在此处等了一等……上次臣妾与谢妹妹闹了误会,很是内疚。难得遇上陛下,臣妾想,若能请陛下做见证,臣妾向妹妹赔个不是,好叫谢妹妹心里宽怀。”
谢小盈还什么都没说,林修仪便想让她“宽怀”,那意思就是谢小盈此前已经“计较”过了。
宗朔顿了下,一副无可无不可地态度,扭头望向谢小盈。
殊不知,谢小盈一头雾水:她和林修仪什么时候闹过误会?两个人自打冬月中旬去拜见皇后时遇到过一次,之后哪还有过交集?
她见周遭诸人都是低眉垂首,默不作声,仿佛对此事心知肚明。再观皇帝,宗朔也是望着她,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反应,再作判断。
谢小盈只好率直开口:“林修仪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应是姐姐误会了吧?姐姐从没有得罪过我,何来内疚与道歉一说呢?”
林修仪愣了几秒,以为谢小盈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假笑两声,随即道:“妹妹这话,我也听不明白了。若不是我得罪了妹妹,还能是谁,难道是陛下吗?”
“啊??”谢小盈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错愕,扭头看回皇帝。
宗朔被林修仪挑动的,也是带出几分不豫。但他早就见过皇后,也听说了谢小盈那日反应。不管是谢小盈真不懂,抑或是有意装傻,但都不至于有怨怼之心。反而是林修仪这番话戳得他有些不快……明明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被皇后指摘过一次不够,怎么林修仪还不领情了?
“既然原本就是误会,絮娘,你也不要在此纠缠了。”宗朔语气强硬,“朕早命你回宫,你抗旨不遵,已是有罪。朕看在你往日循规蹈矩的面子上,就不亲自罚你了,你去皇后处自己领罚吧。”
林修仪闺名絮儿,她比皇后还要早三年聘入东宫,算是宗朔第一个女人。宗朔长情,也一直维护她的体面,唤她“絮娘”多是柔情蜜意之时,这还是第一次当众这样斥责。
她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眼宗朔身旁的谢才人,半晌才忍下气,垂首称是而去。
谢小盈还有点莫名其妙,林修仪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被皇帝罚了?她一直听说林修仪是宠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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