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一个盘子和那一个菜碗,我就想起了大花鸡平日得意地叫着的姿态。
我始终不曾在那盘子和菜碗里下过一次筷子。
晚上杨嫂安慰我说,鸡被杀了就可以投生去做人。
她告诉过我,那只鸡一定可以投生去做人,因为杀鸡的时候,袁嫂在厨房里念过了“往生咒”。
我并不相信这个女佣的话,因为那是离现实太远了,我看不见。
“为什么做了鸡,就该被人杀死来做菜吃?”
我这样问母亲,得不着回答。
我这样问先生,也得不着回答。
问别的人,也得不着回答。
别人认为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却始终不懂得。
对于别人,鸡不过是一只家禽。对于我,它却是我的伴侣,我的军队。我认识它们,就像认识别的人。
然而我的一个最好的兵士就这样地消灭了。
从此我对于鸡的事情,对于这为了给人类做食物而生活着的鸡的事情,就失掉了兴味。
不过我还在照料那些剩余的鸡,让它们次第做了菜碗里的牺牲品。
凤头鸡也不能够是例外的一个。
在女佣里面,除了香儿常常陪着我们玩耍外,还有一个杨嫂也负着照应我们的责任。
高个儿身材,长的脸,大的眼睛,年纪三十几岁,一双小脚。
我们很喜欢她。
她记得许多神仙和妖精的故事。晚上我和三哥常常找个机会躲在她的房间里,逼着她给我们讲故事。
香儿也来参加,她对这事情也是很欢喜的。
杨嫂是很有口才的。她的故事比什么都好听。
听完了故事,我们说害怕,就要她把我们送回到母亲房里去。
夜间,桑树叶一簇一簇的遮住了天。周围很阴暗。草地上常常有声音。
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在石阶上走得很响。
杨嫂手里捏着油纸捻子,火光在晃动。
回到母亲房里。玩了一会儿,杨嫂就服侍我在母亲的床上睡下了。
三哥跟着大哥去睡。
杨嫂喜欢喝酒,她年年都要泡桑葚酒。
桑葚熟透了的时候,草地上布满了那紫色的果实。
我和三哥,还有香儿,我们常常去拾桑葚。
熟透了的桑葚,那甜香真正叫人喉咙痒。
我们一面拾,一面吃,每次拾了满衣兜的桑葚。
“这样多,这样好。”
我们每次把杨嫂叫到她的房里去,把一堆堆的深紫色的桑葚指给她看时,她总要做出惊喜的样子说话。
她拣几颗放在鼻子上闻,然后就放进了嘴里。
我们四个人围着桌子吃桑葚。
我们的手上都染了桑葚汁,染得红红的,嘴也是。
“够了,不准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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